她真的是害怕吧,否則怎會如此緊張?穆惋月舉目四望,此處仍屬僻靜之處,要過了前面擋住視野的假山方能見到出路。「伊伊,你別擔心,會沒事的,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找人過來。」
穆惋月且說且走,孟伊伊徒然拉著她,「你不會丟下我不管吧。」
她不止害怕,還很沒安全感。穆惋月展露一抹溫和寬慰的笑意,「不會的,我永遠不會失信於人。」是的,她不會失信於任何人,除非那人先守不住約定。
匆忙起步離去,『約定』一詞勾起她無盡的憂傷。急於找到人幫助孟伊伊,穆惋月不禁小跑起來,在假山轉角處,倏得和某個厚實的胸膛撞個滿懷。當穆惋月吃驚的抬起來,錯愕的神色立即慘白了容顏,身子僵硬得如冰雕,腦海裡短暫的空白在那人狹眸危險流轉的瞬間赫然回過神來。
她的雙臂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如果不是他捏住自己,她肯定反彈倒地,狼狽不堪。脊背上掠過層層寒涼,心底的恨如霧在晨間開始滋生瀰漫,她惱恨自己此時手裡為何缺了把利器,若是有把利器,她定會毫不猶豫刺進這個負心人的心窩。
皇甫宇平靜的看著穆惋彤,正如此時穆惋彤平靜的迎視著他。他能感受到穆惋彤的驚愕和僵硬,卻感受不到她對自己有半份敬畏和懼怕。他曾經無數次聽穆惋月說起妹妹穆惋彤,更舉例說有次她們年幼時同時被一條蟲嚇到,只要不見那蟲她就不害怕了,可是妹妹穆惋彤卻嚇得一整夜不敢合眼。
穆惋月被這熟悉的氣息和溫度包圍著,隱藏在心裡的幽怨正如浪濤翻湧。她迫使自己清醒理智,沒有利器在手,不能刺進這負心人的心窩必定遺憾。退開兩步,垂下眼去,不再看皇甫宇俊美無情的輪廓,「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福。」
他現在也只能將眼前女子的鎮定稱之為教養至此,然沒能見到該屬於正常宮女的惶恐,皇甫宇還是不禁蹙眉冷思。「穆惋彤,你不在太妃跟前侍候,在這兒瞎晃悠什麼?」
「皇上恕罪,奴婢剛去了內務府領起這個月千壽宮所需物什,忽然想起還忘了些東西,正抄這近路往內務府趕。」麻煩,撒了這個謊,一會兒照顧好孟伊伊還真得再去趟內務物圓謊,否則豈不惹人生疑。
皇甫宇沒再說什麼,舉步而過,餘下一陣穆惋月陌生至極的氣息。
直到皇甫宇走遠,穆惋月才重新抬眼,她無力的跪在地上,忍不住偏過頭去看那抹頻步遠去的身影。諷刺的笑容懸在唇畔,悲哀的神色直堵得她胸口脹痛。她錯了,她從來沒熟悉過皇甫宇,因為那個溫文爾雅的皇甫宇根本就不存在。
扶著假山壁站起來,她的腿顫得如風拂過的竹枝。深深的呼吸,整理好心緒重新找人幫忙,恰好看到兩個宮女路過,幫著她一起將孟伊伊送回了賢貴妃的瓊華宮。孟伊伊一直拉著穆惋月不給走,直到御醫來過告訴她傷勢並不嚴重時她才放心的讓穆惋月離開。
因為此事耽擱了些時間,穆惋月匆匆去到內務府,多領了一匹貢綢拿回千壽宮。途中,她看到皇甫宇摟著新冊封的縭妃在暢遊柳春湖。此時湖面正綻放著朵朵白蓮,碧綠色的荷葉一望無際彷彿延伸至天邊。穆惋月摒著一顆麻木的心搖身而去,不作絲毫留戀。
「怎麼去了那麼久才回來,內務府的東西你都挑回千壽宮了麼?」穆惋月回到千壽宮,貞太妃已經在用午膳了。
聽著這不冷不熱的聲音,穆惋月知道接下來自己若不小心謹慎,定會被貞太妃藉機發難,「回太妃娘娘,奴婢覺得先前挑回來的絲綢不是太過華麗就是太過縞素,襯托不出娘娘的華貴氣質,所以就重回內務府再仔細選了一匹過來。」
「是麼?拿來瞧瞧。」
貞太妃的語氣輕飄飄的,聽得讓人不禁發冷。穆惋月恭敬的將貢綢呈上去,聽著貞太妃說:「質地花色都不錯,與先前拿回來的相比的確好了許多。」
「謝太妃誇獎。」
穆惋月才稍稍鬆了口氣,猛聽得一陣碎響尖利的響在耳畔,隨即就見貞太妃平常用的玉花錦瓷杯碎了一地殘渣,緊接著是她高昂憤怒的責問聲,「穆惋月,你知罪嗎?」
穆惋月立即懸心,疑惑的看著貞太妃滿面怒容,「奴婢,奴婢……。」不能怪她說不出來,而是她的確不知錯在何地?莫不是她偷空去和孟伊伊會面耽擱回宮的事讓太妃知道了?
「本宮雖是先皇遺旨親封的太妃,身份雖然依舊尊貴,可吃穿用度卻大不如前了,你明白這是為什麼嗎?」站在穆惋月跟前,太妃彎下腰捏著她的下頜直至變形,「因為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換代了,這千壽宮是讓現在的後宮之主皇后管著的。你這樣在內務府沒有節制的挑東西回來,是不是想告訴後宮所有人知道本宮在奢糜浪費,什麼貢綢襯不出本宮的華貴氣質,你就是想讓本宮成為眾矢之的。你恨本宮這麼久沒給你接近皇上的機會,所以就在這種小事上報復本宮是不是?啊!」
她會再到內務府,無非驚醒後發覺自己在皇甫宇跟前的舉止太過鎮定,這種鎮定在他看來是種絕對的反常,為了不引起他的懷疑才會多此一舉。沒成想貞太妃卻像抓住什麼把柄一樣對她借題發揮,看來這場難不受是過不去這個坎了。「奴婢惶恐,奴婢知罪,請太妃娘娘責罰。」
「哼。」貞太妃滿臉的怒容瞬間化為得意,彷彿她就等著穆惋月這句話似的。深深的吸了口氣,復又落坐在軟凳上,「你為女官之初,席嬤嬤也教授過你這宮裡規矩,做錯事情自然是逃不過責罰。席嬤嬤……。」
席嬤嬤移步了過來,「奴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