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7往事塵埃:無尋陸藍番外(二十四)】
陸藍心中不解,卻也急忙打開窗道:「婆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快進來再詳談……」
「君家得知了你的事,提前動手了,他們潛入我們蒼巫鎮,肆意屠殺,我們的鎮子毀了,許多族人也都被殺了,現在靠躲閃過日,若是再見不到你,這幾日內必會滅族啊!」
婆婆神情激動低喊,「這君家居心叵測,騙你留在這琅邪,甜言蜜語哄騙,並在此房設了玄障,除了你和設障之人沒人能入,正是要阻擋一切族內的消息,直等滅族之後,再拿你性命!婆婆這幾日想入琅邪一直遭阻擋,你足不出戶這房間更是難入,婆婆擔憂被那君家人發現,一直躲在懸崖峭壁處托夢給你,孩子……回來看看罷……我們的家已經……」
婆婆言語間已然落淚,神情悲愴。
陸藍卻聽的難以置信,她是一直留在琅邪沒錯,君無尋為了養胎也限制了她的行動,大多令她待在房中不得外出……可她實在不能相信,君無尋所言的無事,這些時日在忙的,竟是在毀她的家族,蒼巫。
這不是君無尋會做的事。
但知曉蒼浮生身份為蒼巫的,也只有君無尋不是麼?
況且她在君家,一向自稱姓陸名藍……
她一時無法判斷。
陸藍,待在房中哪裡都不要去,等我……
孩子,我們的家已經毀了……
該信誰?
「你不信,便回來看一看,若你看過還想回這琅邪,婆婆毫不遲疑將你送回!」
婆婆堅執怒言, 「族人不願相信你待在了君家,要我無論如何也要將此物交到你手中,告訴你,無論如何,你都為蒼巫族的守護者,也是他們最信任的靈女!」
陸藍接過那巴掌大的布囊,打開來放在手中,心下一震,看清楚了那布囊中所包裹的東西。
獸寵的毛髮。
成百的族人,竟現全都化了寵,痛楚掙扎中,懷著最後一分理智拔下身上獸寵毛髮,根根聚集,交給了她。
「剩餘的族人們,全都躲在昏暗的山洞小心翼翼的苟且偷生,為防傷及無辜,我已將他們全都鎖了起來,你願果真不相信婆婆,那麼婆婆就當沒有養過……」
「婆婆!」陸藍終於一咬牙,出了窗,上了婆婆化作獸寵的身,篤定道:「先帶我回鎮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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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裡,房屋倒塌,塵灰四浮,曾經平和安穩的小鎮,短短數月內,竟化為灰燼成為一片廢墟,被毀的如此徹底。
她心中重愴——特別是看到與婆婆居住了數年的房屋被毀時,心中淨是濃郁的化不開的愧疚。
婆婆帶她去了偏遠的山洞。
獸寵哀嚎聲在遠遠的幾十里處便能聽到,那嘶吼猙獰駭人,與陸藍夢中的情景不謀而合,似是在提醒她,這些她自私的選擇逃避和安穩時,族人們所遭遇的悲慘與絕望。
陸藍被帶到了山洞中,見到了被化為野獸的族人們。
儘管它們絕望而悲憫,化為野獸的姿被捆鎖在山洞中,但那一雙雙望著陸藍的眼睛,卻仍舊充滿了敬畏與尊崇……
悲憫之中,陸藍終於難忍愧疚,半坐在地上,扶著隆起的腹,向曾經自己的家人們低喃道歉,「對不起……蒼浮生,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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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月掛樹梢時。
族人化作的獸寵蠢蠢欲動,野性漸漸迸發,有些開始撕咬同族。
婆婆做了極大的努力,才將化為獸寵的族人們暫時控制住,圈在了洞口的範圍之內,足足花費了大半個時辰有餘。
月上中天——
陸藍依婆婆所言,身穿雪白祭服,長髮散落於身,瞳色與月同色,明亮而聖潔的緩緩踱步而出。
她手持從族人身上取下的毛髮,閉眸低喃婆婆告知的巫術,身上盈光泛灼間,漸漸籠罩了方圓百里四處,那盈盈之光散落於獸寵身上,散落於葉尖樹梢之上,四處紛紛朦朧中,獸寵們逐漸改變了形狀,由爬而立,如同經歷了一個進化,緩緩起身,變為了人身,也恢復了清明的意識,群群叩下頭,向陸藍低喊著聖靈庇護……
看著那些跪下僅餘的族人,看著那伴隨自己多年的熟悉面孔,又看到婆婆那份悲憫淒涼的神情,陸藍知道,巫術只是緩解了暫時的危機,蒼巫的詛咒與危難,並沒有結束。
婆婆說,君家擅長使詐,這一次提前動手,定是君家人也對那誓約有三分顧忌,要提前將那亡族的滅頂之災推向蒼巫,以保自身安全。
婆婆說,君家必定不達目的不罷休,蒼巫如今只面臨兩種選擇,反抗,與滅亡。
而她,蒼浮生,蒼巫族在石像前簽下契約,被族民們認定,也信誓旦旦說過要守護的靈女,也只有兩個選擇,若非與帶領族民君家為敵,浴血奮戰;那便是要背信棄義,對族人不聞不問,一意孤行拋棄族民,任之亡覆。
「浮生……」
婆婆站在她一旁,突然出聲,用那低啞的聲音平聲敘述。
「我將你母親撫養長大,你母親的死,婆婆其實也必要負上責任。
從你母親被選定為蒼巫靈女時,我便沒有給她任何選擇,令她修習巫術,教導熟知族中大大小小事務,年幼之時便迫她接受了族民每半日為獸的事實,毫不掩飾的告知她這永生永代將要傳承下去無法改變的命運。
你母親自小開朗,卻在繼承靈女之後,性子逐漸深沉抑鬱,直到最後離開,我給了她自由選擇時,她也不曾有半分遲疑的選擇棄下了蒼巫。
儘管婆婆對你母親因離開蒼巫而得到的悲慘一直懊惱,可婆婆知道,你母親她不會對自己的一生有任何怨言,因為,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也許是前車之鑒,也許是為彌補心中愧疚,婆婆雖打浮生你小時便鼓勵你做靈女,卻一直將蒼巫之事隱藏的極好,就連族中大大小小的要處置的危難複雜之事,婆婆都極盡所能的替你出身解決,盡可能給你安定和平穩的生活,只為令你,不像自己的母親,有朝一日會毫無留戀的走,罔顧族民的期盼,堅定執著的去走錯路……
浮生,婆婆只告訴你,君家不會罔顧血脈之情,為那誓約,你的孩子,他們不會留任何生還的可能。
但這個孩子,是你的血脈,是我們蒼巫的血脈。
雖然我們力量微弱,可我們全族,及婆婆,即使拼了命,也會保住他……
浮生,婆婆不會強迫你。
正如當年我願讓你母親選擇同樣,今日同樣。
族人生或亡,蒼巫起或滅,此都為注定之事,你若果真想離開,婆婆不留你,這畢竟為你自己的選擇。
孩子,好好想一想,盡快給婆婆答覆。」
婆婆說這些話時,陸藍還是沒有回答,她遲疑半晌,沒有任何猶豫,勾頭沒入月色中,遠離山洞,去了琅邪宮方向。
她很亂……
在此時,至少想要見一見那個最重要的人,等他歸來後,再做答覆。
無尋,你何時歸?
月將隱沒時,身著藍衣的女子立在琅邪山腳下,仰首望著那矗立穹端似的山巒,回想著婆婆每一言字句後,終於抬起手,以蒼巫的召寵術來召喚鳳凰,準備立即前往琅邪。
就在她召喚至一半時……
忽覺身後寒光一凜,奔來了一股莫名的冷息。
是殺氣!
她方才進行過一場大型巫術,又加腹有胎兒在身,此時召喚至一半被打斷,對身子的損傷已極大,現正處虛弱之時,無論誰來攻,她都沒有完勝的自信……
陸藍抬掌揮了一記火光過去,回頭見來人是誰,卻見眸前藍光一閃,正攻她的罩門。
雖武感陌生,可這藍光……應是君家人。
她不由大退,不想自己退步之時,後方突然矯捷的竄來幾個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在她未來及施力之下,鼻尖一重,迷藥入了鼻,接著便感一記手刀砸在脖頸上,陸藍眼前發黑……
「到手了。」
陸藍只聽一道陌生男聲響起,還未來及看清黑衣人模樣,便腿腳一軟,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