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你開始不信我了】
天涼回帳的時候,仍舊是有不少侍衛隨著她,直到她走到帳前時,那些侍衛們才分別立於穹廬四面八方,神情一絲不苟的圍守住,與昨夜相同,人數不變,位置不變,個個兒生怕出了一分差錯似的。
不同的是,昨夜她以為這些人是派來護自己,現在卻清楚的看出這是對她的一種監視罷了。
「將軍,殿下吩咐熬製了祛寒藥,放在帳裡」,其中一名侍衛報告,「將軍可先入帳歇著,午時前便要移大軍向古諾前行了。」
天涼點了點頭,掀開帳簾要走進去——
這時,她聽到了後方不遠處有吵鬧聲響,轉頭一看,才發現是被抓的驛站老闆和幾個科鞥人在與侍衛們爭鬥,而那些科鞥人的手腕上,自然全綁上了枷鎖。
天涼立定一望,走了過去:「怎麼回事?」
「這廝掙脫了繩索想要逃跑,還好及時抓了回來」,侍衛行禮抱拳,向天涼很是恭敬道,「不敢打擾將軍,屬下們這就將這些科鞥人送至牢車裡去……」
「呸——!」
那驛站老闆識得天涼,一口唾在了她的衣上,用僵硬的中原話朝天涼罵喊,「中原人……狼心……狗肺……忘恩負義……長著吃人的……黑心……」
天涼臉面一側,便覺他唾在了自己的臉上。
侍衛見此立即一腳踹在驛站老闆身上,怒斥道:「不識抬舉,是找死嗎?」
驛站老闆挨了一腳倒在地上,痛呼一聲,懣然朝天涼說出了一串串的北瑜話,神情鄙夷,憤怒,語氣並無絲毫屈服。
侍衛見他不停語,還要以暴制止,被天涼阻住了,她低聲平靜命令:「放他們走。」
「厲將軍,殿下吩咐了要好生看管……」侍衛猶豫,「這……」
「放他走,我會向你們殿下解釋,後果,我來承擔。」
天涼漠然說著,侍衛們猶豫之下,只好鬆開了驛站老闆和那幾個科鞥人,給他們送了綁,向其他侍衛做了手勢示意放他們走,不必追捕。
幾個科鞥人急忙起身,頭也不回拔開腳步便朝前方無人處狂奔而去——
天涼見片刻功夫他們便逃離了東璟紮營的隊區,便朝侍衛們一頷首,直直走回了帳去,她走入穹廬內,果然看到桌上已擺放了御寒的藥物,她喝了藥,洗了把臉,便坐在了銅鏡前,開始打理自己散落在腰間的烏黑髮絲……
簪子掉了,隨身沒有緞帶頭繩,她也不怎麼會挽髮,拿木梳梳理後,看著那落在肩後的一頭長髮,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她盯了會兒,突然起身,開始在帳中翻找東西,在她把屋子翻了個底朝天還沒有找到想找的東西時,抬手一拳砸在了木櫃上,似是要將積攢的郁氣全部發洩出來。
輸了……
從一開始,她就輸了麼?
「找什麼?」
後方傳來溫和問聲,天涼轉回頭去,看到圻暄坐在凳上,神色不驚的看著她。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天涼靠著木櫃發問,聲音低迷。
別人幾里外靠近時,她都能立即警覺,只有他,從潛意識中就不曾把他當做過外人,即使他不刻意,她也已對他的氣息和味道太過習慣,形不起警惕心了。
阮美人說的很對,她確實,一早就輸了。
「從你開始尋這個時」,圻暄遞上兩條紅色絲繩,放在了桌案上,「姑娘太過專注,未曾注意到我罷了。」
「我尋的不是這個……」她尋的是剪刀,能一把剪到這三千煩絲的剪刀……
「不必找了」,他淡語,眉目清朗,「都收起來了。」
他甚是在自己散發回帳時就能猜到自己會做什麼,又會想做什麼,提前做好了安排,收起了這帳中刀剪利器。天涼默默無聲深吸一口氣,走到桌案前,拿起他放下的紅色絲繩,看到上面彎折的痕跡,才發現那是平安結拆下的紅繩。
這婉轉纏結,繞而難分的物什,拆出來,原來也不過是兩條毫無干係的紅線罷了。
「多謝先生。」
她道了謝,坐在銅鏡前,拿那線繩綁發。
上一世的她留了一輩子的短髮,來到這裡後每次都有人幫她伺候著管理這三千黑絲,再複雜的武器拿在手上她都可以快速的發揮其力,可這兩條單繩與一頭不斷掉落下來的縷縷髮絲,卻令她足足綁了半刻的時間,還是失敗……
也許是因為有人在瞧著,越著急,便越做不好。
天涼低歎一聲,放下了酸脹的臂,抬頭向銅鏡一望,發現圻暄正立在身後瞧著她,甚是在她與他對視時,他也沒有移開。
「你還沒走,是不是因為我放了那驛站老闆的事?」天涼對著銅鏡相問,他搖頭,語氣平淡,並無責怪,「那是你的事。」
天涼靜了一會兒,決定道:「還是剪了罷。」
一股清香入鼻,有雙手落在她的髮絲上,淨色如雪的衣色佔據瞳孔,天涼看到那雙寬大而修長的手接過她手中的東西,三下五轉把玩之下,便給她結了利落乾淨的髮髻,綁了起來。
「你讓我怎麼放心的下……」他低語。
天涼沒有聽清,抬起眼問,「什麼?」
「午時後,記得來主帳商議兵策。」他靜言吩咐一聲,落下手,轉身準備出帳了。
天涼一個急切下,回身抓住了他,薄唇蠕動著想問什麼,他已猜透回語,「我為很多女子綁過發。」
「不信」,儘管對他為什麼綁發技術嫻熟,天涼還是咬住唇,搖了頭。
「你開始不信我了。」
他笑回,面如覆玉,光澤淡淡,「這很好,信任太易暴其弱點,你該學會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