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8沉夜】
廢墟中的喇嘛廟中,忽有光澤閃過,立定了一道男人的身影。
當這道身影落定之時……
玄離那一直僵如屍體的指,陡而有了意識般,慢慢動了起來,他痛苦低吟一聲,似在清醒時便感受到了身旁有人,隨即不顧體上重傷,欲彈跳坐起……
那人薄唇掀動,道出了一句話。
玄離猛而不可思議睜大眸,雙唇,也開始了不可置信的倉皇抖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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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天嘯按照天涼所說去接那位一位中原故人,帶了樊聰等人馬朝那所指的方向趕去,簡少堂則被吩咐了留守,厲天嘯臨走前,交給了他一封信,吩咐他到驛站,盡快送回西鳳去。
簡少堂不用想,也知那是天暖的信,寫給蘇士林的信。
他拿著信封,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沒有拆開,沒有瞧,揣著信封,親自騎著馬將信送去了驛站。
到達驛站時,正是深夜。
簡少堂為了不耽擱時間,向驛站信使幾多拜託,給了不少銀兩勞務費,附加幾本勁爆的春宮書,才終於得了允肯,換來了他們不管深夜,快馬加鞭的即刻啟程。
目送那送信使離開後,驛站留守的人,用僵硬的中原話打趣:「這一定是少爺給心上人送的信吧,不然,怎麼會那麼急……」
簡少堂沒點頭,也沒回答,只是默默騎上馬,回了營帳。
是給心上人送的信沒錯。
只不過,送的是他寫給另一個男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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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風流的圻先生,現在不是該在美人帳裡麼?」
「美人恩難消。」
「還故意被人瞧見,你圻大先生何時那麼惡俗了?」
「讓先生見笑了。」
暗處,兩道身影雙雙而立,隔開著有一點距離,用的是常人難聞的微小聲音交談。
阮先生面色涼薄,語氣掀起,圻先生也是淡薄的聽著,並無過多表情。
「你察人心思一流,總該明白那女人不吃這一套,這種方法,對她是無用的」,阮先生上前來,勾住他的肩,「也許你可以告訴她,你做了本先生的人,跟了我,這樣成功率還會更高一些。畢竟,能配上你的,也只有本先生這張臉不是了麼?」
「你倒是清楚,自己只有這一個長處。」
圻暄拿下阮美人的臂,又挪走了他勾住自己下巴的指,陌而溫和道:「阮先生自重。」
阮大先生皺了皺眉,雖被他諷刺自己除了臉一無是處,倒也沒生氣,只是搖頭道:「你的事,本先生懶得管,我還是回帳陪我的美人兒去。」
帳內被綁在榻上的顧神醫,被叫做美人兒的機會著實太少,故此刻突然打了個寒顫,不知所謂莫名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子語身無武氣,天生比常人羸弱,先生,還是多些憐香惜玉心吧。」
圻先生好心提醒。
阮先生大怒,「怎麼,我還沒你瞭解他麼,他才跟過你多久,又跟了我多少年?兩年前你帶他走,這賬本先生和沒和你算呢。」
「那是為你好。」
圻先生淡言幾個字,便堵住了阮先生的話。
阮美人想起自己多次與這人爭論總是不得其勝,言語吃虧,便不再多言,問道:「藥已制好,怎麼做?」
「不必勞煩先生」,圻暄抬頭,沉靜道,「我要借一人之手施其所用。」
阮先生又聞到了老狐狸的味道,他嘖嘖,「你今夜去那公主帳內,定也不簡單吧?」
圻暄唇角永遠帶著一抹無害之笑,聽了他的話後,什麼也沒說,只是瞧他一眼,便負手轉身,慢慢朝翰兒朵走去。
阮美人見他不願透漏,便也快速轉身回有子語的氈帳去了——
圻暄走了幾步,不巧正碰上了晃晃悠悠,半醉半醒的東文錦,他走路間,腳步還有些搖晃,看見易容的圻暄正在自己前方時,走過來道:「三哥,我正找你呢!我有話……想……想問你。」
「殿下請言。」
「三哥,為什麼這麼多人想當皇上?」
東文錦醉眼朦朧,語氣頹廢,「如果這世上有不想要皇位的人,那他是不是傻子?」
「殿下醉了。」
「我醉了……」
東文錦低頭說著,面目竟是沮喪,「三哥只當在聽醉話罷,文錦不像三哥一樣有才能有手段,有識人辨事的通透心思,又有常人難及的雄韜偉略……文錦什麼都不會,本只是皇宮中一個居安穩生的普通皇子罷了。文錦什麼都做不好,三哥明明多年不在宮內,二姐也與皇族決裂,卻還能因三哥一首曲子改換心思,就連我那吹奏的愚為,都被三哥以苦練二字遮掩,還得了幾分不該當的感動……三哥你教過我,君主需謹言,就連醉話,都要算計得當,言之有喻,步步慎行……我現在說的都是瘋話,我其實醉了,不然一定不會向三哥說這些話,可我不能說自己醉,因為我現在所說都是大逆不道不孝之語。只剩我一個皇子!重任在肩!難道文錦的人生便是要勉強自己,做著不能及之事,踩著荊棘的路,強迫自己去做一個帝王嗎,三哥,我不懂,你明明,你明明比我……」
「殿下多慮了。」
圻暄語無波瀾,極其平淡,「天色已晚,殿下該回帳歇了。」
東文錦聽他此言,低頭笑了笑,說道:「草原上的酒,太烈了……本殿醉了,三哥……先生……不要當真。」
說罷朝圻暄一頷首後,無力轉身離去。
圻暄頓了頓,不由將目光投向了小包子所住的氈帳,眉目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