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他痊癒回到公司的那一天開始似乎一切又恢復了正常,再次坐到熟悉的座位上,恍惚間竟然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站起身踱到窗前,從二十六的高度俯瞰著整座城市,卻已經沒有了那種一手掌控天下的豪邁感,反而多出了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就在這時,傳來了一道短暫的叩門聲。
「進來」他沉聲說道,轉過身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又是慣常的冷漠。
推開門,洛晴柔走了進來,看到他的時候,嘴角露出了一抹淺淡的笑意,「歡迎你回來。」
「謝謝,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南宮瑾由衷的說道,招呼她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怎麼會?這段時間學到的足以讓我受益終生,知道嗎?這些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沒想到真正做起來卻發現原來我也是做商人的材料。」
「你是一塊璞玉,假以時日,成就一定會高出我的。」說著,南宮瑾淡淡的笑了,「想喝點什麼?茶還是咖啡?」
「茶吧,謝謝。」注視著他的背影,洛晴柔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目光貪戀的梭巡著他身上的每一處,及至他轉過身時,她的臉上又露出了那一抹不變的笑意。
「一個人住還習慣嗎?」將杯子遞給她,南宮瑾輕聲問道,總覺得對她多了一絲愧疚。
「還好,別忘了在遇見你之前,我可是一直都是一個人。」端起茶淺淺的啜了一小口,洛晴柔慢慢的垂下了頭。
「怎麼了?有心事?」看著她那模樣,南宮瑾的眉不經意間就蹙了起來。
「我……」看著他,洛晴柔欲言又止,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將手中的白色信封遞到了他面前。
沒有接,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南宮瑾的眸子只是定定的看著她,「這是什麼?」
「辭職信,今天找你是想和你告別的。」深深的吸進一口氣,洛晴柔緩緩地抬起頭來,嘴角有著一抹恬淡的笑,「過去給你造成的那些困擾,我真的很抱歉。」
「為什麼要離開?」南宮瑾的聲音漸漸的冷了下來,伸出手,將那封辭職信撕的粉碎,然後扔了出去。
「瑾」看著他的舉動,洛晴柔一下子愣住了,如果是以往她一定會歡喜雀躍,可是現在,她已經不會再有那種幻想了,因為幻想的結果只是自己傷的更重。
「這封辭職信我沒有受理。」說著,南宮瑾站了起來,走到辦公桌前坐了下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要忙。」
「瑾」緩緩地站起身,洛晴柔突然笑了起來,「你……這是在可憐我嗎?」
「出去吧,我很忙。」看都沒看她一眼,坐在那裡,南宮瑾不停的翻閱著手中的資料,那張臉上是鮮見的冷漠。
「不管你同意與否,我都是要走的,謝謝你忍受了我這麼多年,也祝你幸福。」說完,洛晴柔轉身走了出去,就在她的手剛剛觸到門把手的時候,一道冰冷的呼喚聲讓她止住了腳步。
「洛晴柔」南宮瑾猛的喚了一聲,放在桌上的手用力的握成了拳狀。
「什麼都不要說,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如果你不能給我的話,那就讓我離開吧。」沒有回頭,洛晴柔靜靜的站在那裡,脊背挺得筆直。
嘴張了張,南宮瑾終究是沒說出什麼,只是看向她的那雙眸子卻分明有一絲糾結。
良久良久,洛晴柔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那緊緊閉著的眸子緩緩睜開了,嘴角有著一抹苦澀的笑,「今天晚上我請你喝酒吧,在我們第一次相遇的那家酒吧,晚上九點,不見不散,再見。」
說完,拉開門她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看著那扇門在眼前慢慢合攏,南宮瑾的眉微微的皺了起來,放在桌上的手緊緊握住又緩緩鬆開,如果三番五次,最後只聽見一道長長的歎息從他的唇間瑾出。
是的,誠如她所說,他沒有將她留下的理由,既然這樣,還不如瀟瀟灑灑的讓她離開。那樣,或許再見面的時候,他便能看到她臉上幸福的笑。
當門在身後閉合,靠在牆壁上,一滴晶瑩的淚就這樣順著腮際滑落下來,即使她如何用力的閉緊雙眼,可是淚水仍然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她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去的,只要他有一丁點讓她留下的願望,她都不會離開,即使最後只能是觀望,但她依然想活在他的身邊,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
心,在那一刻突然感覺到一種徹骨的冰涼。
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使勁的擦了一下眼睛,洛晴柔大踏步的向前方走去,高跟鞋那清脆的「咯登咯登~~~」的聲音在這條寂靜的樓道裡顯得是那樣的空洞。
這一刻,貌似所有的事情都終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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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又一次如期而至。
地獄門PUB裡依然有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傳來,推開那扇門,當濃重的煙草味混合著香水味的複雜氣息一股腦的撲來的時候,南宮瑾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帥哥,長得好帥啊,今晚算你便宜一點怎麼樣?」就在這時,一道軟糯的聲音傳了過來,緊跟著,一條如蓮藕般的手臂環上了他的脖子。
下意識的轉過頭,在看到那張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臉時,南宮瑾淡淡的笑了。
「怎麼樣?還記不記得,第一次見你我就穿了這身衣服。」洛晴柔笑著說道,在原地打了一個轉,登時,火紅色的小可愛隨風氣流飄蕩起來。
「呵呵~~~」沒有說話,南宮瑾只是笑了笑,隨後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這裡一點都沒變,唯一變了的是一撥又一撥的人走了,一撥又一撥的人來了,可是有些東西卻永遠都無法改變。」給他斟了一杯酒,洛晴柔喃喃的說道,片刻,她突然抬起了頭,「現在可以喝酒嗎?」
「一點點還是可以的。」說話間,南宮瑾向她舉杯示意,然後端起酒杯淺淺的啜了一小口。
「不要對著我笑」瞪了他一眼,洛晴柔沒好氣的說道。
「呃?」南宮瑾一下子愣住了,一臉不解的看向她,有的時候,他是真的搞不懂她的思維模式。
「你如果繼續笑下去,我怕我會走不了。」洛晴柔輕聲說著,隨即,一臉自嘲的笑了。
他的笑就像是一劑毒藥,明明知道會死,可是仍然讓人想飲鴆止渴。
「如果不想走,又何必勉強自己呢。」南宮瑾淡淡的說著,臉上有一抹她看不懂的表情。
「呵呵~~~,因為沒有繼續留下來的理由啊,況且,我也想趁著自己還算年輕貌美的時候多出去走走,說不定,時間久了,還能釣個金龜婿回來呢,哈哈………」說完,洛晴柔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可是那眼中卻分明有淚。
「真的非走不可?」隔著那杯琥珀色的液體,南宮瑾深深地凝視著她,臉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如果你執意挽留的話,我想我會留下來的,可是你會挽留我嗎?」說話間,洛晴柔從包包裡掏出了一支煙,對著他笑了笑,點燃,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在那裊裊升騰的煙霧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原本以為離別的時候會很傷感,卻沒想到她的眼中竟然會沒有淚,是麻木了吧?
輕輕的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南宮瑾淡淡的笑了,「提前祝你一路順風,如果想回來,這裡不管到什麼時候都會歡迎你。」
「呵呵~~~,謝了,我會記住你的這句話,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我會回來的,只是那時候你不要說不認識我哦。」洛晴柔俏皮的笑著,努力想將那抹傷感的氣息沖淡,可是,在低頭的那一瞬間,她的淚還是落了下來。
「當然,我說過,朋友是可以做一輩子的。」
機場,又是一幕離別在緩緩上演著。
面對面的站著,卻發現再無他話。
「行李都托運好了沒有?」看著她,南宮瑾輕聲問了一句,臉上依然是那抹淡淡的表情。
「已經辦好了」低垂著頭,視線觸到腳尖,洛晴柔低低的應了一聲。
「保重吧,一路順風。」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南宮瑾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氣,他一向討厭這種場面,聚了自然高興,可是散了又難免傷感。
深深的吸進一口氣,洛晴柔緩緩地抬起了頭,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視著他,「我走了,你會想念我嗎?」
「應該會吧,因為耳朵邊突然少了一道很聒噪的聲音。」南宮瑾微微的笑了,他想他應該會想念她吧。
「可是怎麼辦呢?我還沒走就已經開始想念你了。」將視線轉向一旁,洛晴柔突然笑了起來,「我突然很想喝杯咖啡,你能幫我去買嗎?」
「好」輕輕地點了點頭,南宮瑾轉身走開了。
看著那高挺的身影,洛晴柔覺得自己的眼前越來越模糊,機場裡,來來往往的有很多人,可是她的眼睛卻只能看得到他,那樣貪婪的看著,彷彿這一次就是永別。
從口袋裡掏出紙和筆,她寫下了一連串的文字,隨後折疊成心形的模樣,手指拭去眼角的淚,看著遠處那個向自己徐徐走來的男人,她淡淡的笑了。
「呶,你的咖啡,很苦的那種,而且沒有加一點糖。」將咖啡遞給她,南宮瑾笑著說道。
「你要不要嘗一口?」將咖啡舉到他的唇邊,洛晴柔笑著說道,「不過,沾了我的口水哦。」
「還是那麼調皮」大手使勁的揉了揉她的發,南宮瑾低低的笑了,「快喝吧,時間快到了。」
「好」看了他一眼,洛晴柔異常乖順的淺啜著杯中的咖啡,扶著欄杆靜靜的看著窗外的天空,「我想我會懷念這裡的。」
「生活過的地方或多或少都會有懷念。」南宮瑾隨口應了一句。
「替我向曉婉說再見吧,我不喜歡那種哭哭啼啼的場面,所以讓她原諒我沒有親自向她告別。」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天花板,洛晴柔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很恬靜的笑。
「好」南宮瑾輕輕的點了點頭,「還有嗎?」
看了他一眼,洛晴柔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長這麼大就沒見過比你更不解風情的男人。」說著,她將手中疊成心形的紙片塞到了他的手裡。
「這是什麼?」南宮瑾一臉狐疑的問道,緊接著就要動手去拆,卻被洛晴柔猛的握住了手,「等我走了之後再看吧。」
「什麼東西啊,還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話雖這樣說,南宮瑾還是依言將紙片收進了口袋裡。
就在這時,機場的播音室裡傳來了旅客可以登機的消息。
「去吧,一路順風,保重。」將手中的行李袋遞到她的面前,南宮瑾笑著說道,仍是那樣淡然的樣子。
「好,再見。」洛晴柔亦是一臉很平靜的說道,揮揮手,向檢票口走去。
默默的注視著她的身影漸漸遠走,南宮瑾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意,可是他卻沒有將她繼續留下來的理由。
拖著沉重的步子,洛晴柔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腿就像是灌了鉛似的,每走一步都覺得痛苦萬分,突然,她轉過了身,在南宮瑾錯愕的神情中猛的撲進了他的懷裡,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似乎這一刻就是死別。
「我愛你」踮起腳尖,在他的耳畔,她喃喃的說了這麼一句話,轉頭的那一刻,唇似是不經意的擦過了他的唇。
身子一僵,南宮瑾舉起的手就那樣定格在了半空中,就在他剛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她驀地放開了他,轉身,頭也不回的向前跑去。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那張白皙精緻的臉上,兩道小溪蜿蜒流過,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再回頭。
站在那裡呆滯了很久,南宮瑾緩緩地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張紙片,打開,上面赫然寫著寥寥的幾行字——
請允許我說這樣自私的話
多年以後
你若未娶
我若未嫁
那時
我們能不能在一起?
看著看著,南宮瑾突然笑了起來,可嘴角卻分明有著一抹酸澀的味道。
終究,還是一個傻女人啊。
慢慢的走出機場,迎著金燦燦的陽光,飛機徐徐的飛上了三萬英尺的高空,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雙很熟悉的旋律:
爬升速度將我推向椅背
模糊的城市慢慢的飛出我的視線
呼吸提醒我活著的證明
飛機正在抵抗地球 我正在抵抗你
遠離地面 快接近三萬英尺的距離
思念像粘著身體的引力
還拉著淚不停的往下滴
逃開了你 我躲在三萬英尺的雲底
每一次穿過亂流的突襲
緊緊的靠在椅背上的我
以為還擁你在懷裡
回憶像一隻開著的機器
趁我不注意慢慢的清晰反覆播映
後悔原來是這麼痛苦的
會變成稀薄的空氣
會壓得你喘不過氣
要飛向哪裡 能飛向哪裡
愚笨的問題
我浮在天空裡 自由的很無力
**
若干年後
「乾爸,救命啊,雲溪又來打我了。」
此時,在那棟位於半山的別墅裡傳來了陣陣的歡呼笑鬧聲。
「風笑笑,你有沒有良心啊?動不動就告狀,他是我爸,想告狀找你爸去。」南宮雲溪沒好氣的說道,雙手叉腰站在那裡,十足的像個圓規。
「我就找乾爸,怎麼樣?小樣的,氣不死你。」躲在南宮瑾的身後,笑笑不甘示弱的回瞪著她,在氣勢上,她是絕對不能輸給她的。
「曉婉阿姨那麼溫柔的人,怎麼會生出你這種強盜似的女兒啊?真是受不了你。」南宮雲溪一臉不恥的說道,轉向南宮瑾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更是猙獰,「爸,我才是你女兒耶,為什麼你總是向著她?」
「好了好了,都別鬧了,我的頭都大了。」輕拍著額頭,南宮瑾一手拉著一個走到了餐桌邊,「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一見面不是打就是鬧,安分一點不行嗎?」
「不行」南宮雲溪和笑笑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麼一句。
「乾爸,你別理她們了,讓她們打就是了,打死一個少一個。」此時,又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了過來,將最後一道菜端放到桌上,溫展淡淡的笑了。
因為有她們,這些年,這個家就從來沒有一刻的安寧。
「瑾,坐下,隨她們鬧吧,越打越親。」將報紙丟到一旁,風司峻站了起來,目光轉向一旁走過來的曉婉,送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老婆,辛苦了。」
「又來了又來了,孩子們都看著呢。」樂曉婉一臉無奈的看著他,他的厚臉皮可算是修到家了。
「你們繼續,當我們是隱形人就好了。」笑笑見怪不怪的說著,將南宮瑾按坐在桌邊,隨後拽著溫展的手也坐了下來。
「你這丫頭,怎麼說話還是沒大沒小的?你要是有雲溪一半懂事,我也就燒高香了。」看著她,樂曉婉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真擔心什麼人才能受得了你。」
「媽,你又來了,老爸,封住你老婆的嘴好不好?頭又大了。」說著,她猛的撞了一下溫展的胳膊,「溫展,我不好嗎?」
「好,天上難尋,地下難找,好得不得了。」
「聽見了沒有?至少還有人說我好。」說著,笑笑猛的站了起來,「現在我宣佈,晚餐正式開動——」
就在她話音剛落下的時候,突然傳來了一陣門鈴聲。
「這麼晚了會是誰來啊?」樂曉婉一臉狐疑的問道,剛要站起身,卻被南宮瑾給按住了,「你們吃吧,我去看看。」
及至打開門的那一刻,他一下子愣在了那裡,門口站的赫然是這麼多年杳無音信的洛晴柔。
「過的好嗎?」
「挺好,你呢?」
「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