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遙遙萬里暉，蕩蕩空中景
也許迷醉是一種解藥，也是他們現在正服下的毒藥。
落日的霞光，落滿了房間，一片明麗的黃，一片妖異的紅。兩人趴在床上，兩人斜臥書桌旁。他與她靠的如此近，應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應可以感受對方的體溫，她在他懷裡。
頭疼欲裂，赫連燚先睜開了雙眸，酒並不是特別的烈，後勁卻十足。驀地，他感受到了一絲異樣，似乎有什麼氣息在他的身前吞吐。不，不是似乎，是真的！
他看著被自己擁入懷中的身著男裝的薰璵，不知怎的，居然有些小小的悸動。不該是這樣的！他怎麼會對一個男人有了感覺！
雖然薰璵的男裝打扮的確是很端正清秀，但「他」畢竟是個男人！赫連燚甩了甩頭，還是輕輕地鬆開了自己的手臂，不料驚醒了身旁的人。
「啊，痛。」她的左手支撐著身體。想要起身，然而眼睛卻像是睜不開似的，帶著淡淡的蠱惑。
「呃，你是……」薰璵頓時想不起身旁這個人的名字，他的手還留在她的腰側，他身上的香味還在她身邊縈繞。
「阿燚。」赫連燚無語，這小子還真夠迷糊的，醉了酒醒來之後竟不認識自己口中所謂難遇難求的知音了。
「哦，是阿燚。」她想要起身，不覺身子輕輕晃動，竟要跌到地上。她無所謂，若跌一跌便醒了，那自然是最好，睡了將近一天，她的身體已經疲乏到了極點。睡太久了之後，整個身體都是軟綿綿的。
溫柔地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他抱她在手，卻沒有立即鬆開。他不會放任自己浪到愛上一個男人，但是，「人生得意須盡歡。」他呼吸著有「他」的空氣，心裡莫名地滿足。他怕是喜歡上「他」了，因為「他」率性自然，雍容華貴，因為「他」同他一樣，有著天生的掌控力量。他猛的鬆開手，「他」就這樣從他的懷抱跌落到地上。
「鬆手之前你應該示意一下，讓我做好心理準備啊。哎，好點疼。」薰璵不自覺地流露出了女子的情懷。
「有沒有興趣去賞月？」赫連燚問道。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邀請一個不甚相識的人，雖然已經稱兄道弟的。
「那個，天還沒有暗啊？我們要賞也只是賞夕陽吧。」薰璵看著落日緩緩地挪動，無奈聳肩。
他抓起她的手臂，探身出窗，輕輕一拉，兩個人已經到了房頂。「一個大男人怎麼會這麼輕？」赫連燚不解，眼睛更是直勾勾地打量著薰璵。
「這又何妨，信不信我十招就能將你拿下？」薰璵挑眉，是天然的霸氣在眉間若隱若現。
「今天就算了罷，日後再找時間領教上幾招。不過我們得抓緊時間，恐趕不上最美的夜色。」他話音剛落，人已移動到幾米之外，這人的輕功竟勉強能與自己平手。
薰璵提起一口氣，向前方疾行，若說赫連燚的輕功是靈巧快捷，充滿霸氣，那麼薰璵的就是纖巧靈致，乍一看之下或許比他稍為遜色，然而他卻漸漸被她趕上，她的白色的衣袂隨風輕動，仿若帶著新的生命。
「小不點，功夫倒是不錯。」赫連燚也是吃了一驚，他此時已經使了八分之七左右的功力，的確，作為紀星宮的少主，怎麼說武藝也不應該差的。
「去西城？」他們所行的方向在西邊，她不由自主地開口問道。
「馬上便到了。」他們在屋頂穿梭，速度快的驚人，像兩隻尋到獵物的隼。
「你能上去麼？」赫連燚大驚，怎麼這小子一點也不像剛跑了半座城的？連吸氣吐氣都悠閒地讓人瞠目，但他還是詢問著他的阿煜。
「哦？這裡竟有如此高的山？看上去很陡，你行嗎？」薰璵不答反問，言下之意是若是赫連燚可以，她也是定然可以的。解了毒了之後她常吃健身養身的藥丸，身體不僅沒有比一般人差，反而是堅韌到不行。
「你要先試試看，還是我帶路？」赫連燚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一直以來都是驕傲的，因為他有驕傲的資本，然而今天，卻被相識不久的人將驕傲踩在了腳下。
「既是你的地方，就由你開路吧，我不會落下。」薰璵微笑，她不過是在幫他挽回一點小小的面子。
夕陽下，他的冷酷的側臉似一把彎刀，冰涼徹骨，仿若來自地下的深潭，久不見天日。她突然不忍心，她想要用自己的溫暖去融化他的冰冷。
在她發呆的一瞬，赫連燚已飛身而上，山雖陡，仍有可落腳的凸巖，幾次輕點，幾次發力，幾次飄飛，她已站在他的身邊，靜默，不語。
月光，如泉，薄霧，如紗，兩人，如石。
他們立在這一片氤氳當中，心在猛然間被填滿，很沉，很重。
「若能攜愛之手，坐看風起雲湧，俯天地河山，定是氣勢磅礡，眼裡含笑。」他的聲音很輕，卻不怒自威。她駭然，驀地覺得一絲恐懼。悄然中，她手心的溫暖傳到他的手心。
「此言休得亂提！你竟不怕我將此事洩露？」她輕輕地笑，手與心卻在輕輕地疼。
「我信你。」只三個字，只三個字，她知道這個男人的胸襟，只三個字，只三個字，她名了這個男人的抱負，只三個字，只三個字，她便可以傾心相托。
然而，她不能，她有自己的任務，愛人的感情她不懂，她也不想要懂，因為她知道，那會痛。
「今日就罷了，如日後再聽你提起，別怪我拳腳無眼。」她眼中盛笑，他亦是。如此清月，如此良人，如此的，卻不是相濡以沫。
「再給你一刻鐘，我們也該回去了。」他假裝沒有聽到，兀自躺在身後的青石上。許是經歷了風雨打磨，青石光滑地可膩。
「我不回了，遙遙萬里暉，蕩蕩空中景，不賞豈不是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