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綰從來不覺得命運眷顧過她,當初那個狠心的男人拋下母親和她的時候,她也不曾哭泣過,但是每每看到母親不死心的去招惹那個男人,蘇暮綰很不爭氣的哭了。
也是從那之後,她告訴自己,可以流淚,但是絕對不允許哭泣!
那是懦弱的表現,是無能為力的表現!
那日,她拿到了畢業證,想著有了證書,實習的那家單位就不會再有什麼理由想要辭退她了吧。回家的必經之路有一座橋,不長,但是那天堵得厲害,張望了一下,才發現居然是有人要跳江,她本想穿過人群直接回去的,在見到那少女還稚嫩的臉龐時,蘇暮綰出奇的往她的方向拐了過去。
近了近了,蘇暮綰看得清楚,那少女緊緊攀著欄杆的手已經青紫,而那些勸她回來的人站的有些距離,少女臉上是倔強的笑容,沒有絲毫的慌亂,只是緊緊的抓著欄杆,看著下面,幾乎是一瞬間,蘇暮綰的手就握在了她的手腕上,少女顯然沒想到有人會上前,看在她的眼裡,那些圍觀者安慰她的人多數是在看熱鬧吧。
就連那少女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感受到蘇暮綰手心的溫度的那一瞬,她鬆開了抓著欄杆的手,縱身往下一躍,感覺到江水的冰冷,她木然的任由江水拍打在臉上,不去掙扎。
蘇暮綰沒想過要放開她的手,於是讓她帶著往下掉,她看到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眼,定格在了少女靜謐的笑容之中。
等她醒來,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她成了一個異時代萬晁蘇家的大小姐蘇暮綰!名字是她唯一在意的,那是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和不思悔改的母親留給她的唯一紀念,還好,她還是蘇暮綰!
蘇家的人比她想像中要複雜的多,所以她很想逃避開,煙雨樓是她的住所,很精緻卻讓她感受不到太多的溫暖,她猜疑「蘇暮綰」的落水絕對不是意外,心底的焦慮便多了一分,她是蘇暮綰,自然要承擔起「蘇暮綰」的責任,包括了照顧蘇撫亥,她的爹爹。
她見過不少成功的商人,卻只有蘇撫亥有那種儒商的風度,恬淡的笑容暖了她的心田。
一個春寒的午後,,她遇見了一個桃花仙般的男子,通透的眸子讓她不敢相信,他居然看不見,他說他叫歐陽楚,她記下了,後來聽說了須女湖的傳奇,她不由得心疼,她不希望歐陽楚和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樣,所以她分外珍惜這份友誼。
但是歐陽楚匆匆來去,她病了。
病好一段時間,蘇撫亥還是不放心讓她出去,所以,她第一次像蘇撫亥撒嬌,事實證明,這招很實用!
在蘇家的茶樓裡,她失手掉落了一個紅果子,也是因為這個紅果子,她和慕容相識相知,她從未覺得慕容有多出色,但是憑他敢直白的給她送定情信物——玲瓏花燈,她開始慢慢將心挪了一部分空白出來。
後來的事情讓她有些措手不及,慕容居然是當朝皇子,她比誰都清楚皇家代表著什麼,所以,她刻意的拉開了和慕容的距離。
歐陽志雄待她極好,住的是可以俯視大半個元慶的摘星樓,她知道歐陽志雄喜歡她的娘親——連心,所以侯爺府的池子叫「連池」,這摘星樓怕也是為了連心建的,對於連心,蘇暮綰沒有太多的感觸,畢竟她從未見過連心,也從未享受過她給予的母愛,不過,在靜月庵見到所謂的「黯月師太」的時候,她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想,也許是身體裡潛藏還未離去的「蘇暮綰」帶給她的異常吧,。
連心和慕容的談話,她自以為很隱秘的偷聽著,沒想到,林伯居然沒了,那個在蘇家很是疼愛他的老人就這麼沒了,她的心不知怎的平靜了下來,和慕容說著她從前生活的地方。
當她舒展開雙臂應著清風的時候,慕容猝不及防的撞上了她,她沒想過慕容要傷害她,只是有些想通了,就這麼放開也好,然而慕容卻不願意鬆開她的手。
樹枝本就承受不了兩個人的份量,她將連家的那塊令牌塞到他的懷中,掙開了他的手。
那時候,她以為她真的可以離開了,也許能回到過去,也許再轉世重生。是啊,她是重生了,還是因為落水,不過,這一次,還是她的靈魂。
是歐陽楚救了她,本就單薄的身子,因為在冰冷的水中找尋了許久,病了一場,眼睛也更加不好了,她不知道用什麼姿態去再面對現實,索性蒙上了眼睛。
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黑夜了,雖然看不清楚東西,但是可以很清楚的看明白自己!
她在異時代的第一個新年,是歐陽楚和艷娘一起過的,水榭的日子讓她慢慢變得懶散,每日彈撥著琴弦,身側伴著艷娘,就這麼過了大半年。
六月份的那次百花節,蘇暮綰決心放下過去,她解開了一直蒙在眼上的黑布,第一眼看見的便是相伴左右的艷娘,雖然很模糊,但是她一直覺得艷娘是芍葯一般的女子,艷而不妖!
她還是和慕容重逢了,和預想中的一樣,他們沒有談出任何結果,她要的愛,他給不了!
原以為慕容會退縮,沒想到第二天他帶著從未謀面的太皇太后太上皇也到了水榭,一道來的還有連心,她已經決定原諒連心,但是那一聲「娘親」她就是開不了口,好在連心不逼她,就這麼一直對她好,似乎是在彌補這些年從未給予過的母愛一般。
慕容說讓她給他五年的時候,他會給她一個答覆,她知道這是目前她能接受的選擇了,所以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她,只是隱藏在慕容身邊罷了。
雲曦和蘭喬的和好在她的意料之中,甚至在新年的時候,她撫摸著雲曦已經圓潤的小腹時,她也不曾驚訝一聲。
期間她回了萬晁一趟,因為蘇撫亥病的嚴重,她不願意去理會紅玉,但是在看到紅玉素面陪著蘇撫亥,她第一次帶著感情喊了她一聲「姨娘」。
蘇撫亥的病由趕來的許老接手了,她也不再擔心什麼,帶著紅玉的兩個孩子回到了水榭。
慕容和她的聯繫,大多是飛鴿傳書,為此她養了兩大籠子的信鴿,若是半個月慕容也不來信,她就加餐,燉鴿子!
她知道慕容很忙,比之前更忙了,所以她從不會在信中說任何會讓他不高興的事情,慕寧亞卿和慕青還是住在水榭,偶爾也會勸她幾句。
蘇暮綰和慕容約定第三年的時候,慕容昭告天下,親封他的一個弟弟慕瑕,也便是之前一直跟隨在慕容左右的書僮夏涼為逍遙王,王府離河濱不遠,那之後她就經常見到慕容了。
五年的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蘇暮綰掐著時間,等著慕容給她回復,卻是空等了兩個月,當她決心去元慶找他時,水榭來了一隊皇家迎親隊伍,傳旨的公公說,是慕容下令將她賜給慕瑕為妃。
她驚了,拖延著隊伍不願意啟程,她沒想過要抗旨,所以,還是穿紅戴綠的上了花轎,去了那耳聞許久的逍遙王的王府。
掀開蓋頭的時候,她難得的哭了,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不過,十個月後,她還是破了她的誓言,該死的,她恨慕容!
本來,這種見血的時候,慕容是不能進來的,看著虛弱的蘇暮綰,他很滿足的俯下去輕啄了一下她的嘴角,沒想到,看上去精疲力盡的蘇暮綰居然狠狠的咬上了他的嘴唇。
蘇暮綰帶著得意的笑睡了過去,累了一個晚上,能睡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