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
「你,還疼麼?」如煙遠遠站著,愣了半天,就吐出這麼些字。
「小生已無大礙,小姐費心了。」
「恩公客氣了,恩公的救命之恩如湮沒齒難忘。恩公要是不嫌棄,暫在此處稍做休息吧。有事吩咐一下便可。」如煙有些亂了神志,心撲通撲通地跳著,臉也好像發著燒了。見了這麼些男人,今日還是頭一次這樣。
「原來小姐芳名如煙啊,如煙,煙兒,好美的名字」,那書生看著如煙,拱手作揖,「小生唐突了。小生姓陸,單名一個謙,無字。」這會兒,陸謙才發現那一直低著頭的如煙竟是紅了臉。「如煙姑娘可是病了?」
「我……我……」
「如煙姐姐,小姐醒了,姑娘們都過去了。」冒失的小婢女闖了進來,救了她的急。
「陸恩公,我得過去了。你在這兒好生修養著吧。」
「如煙姑娘,你且稍等片刻,讓我跟你一起去吧。」陸謙溫婉一笑。
如煙本想說不行,小姐不見生客的。可不知怎的,看著他的笑容,一下子什麼都說不出口。溫婉,如煙心裡覺得那是種天生用在女子身上的詞。可是用在陸謙身上,竟是別有一番意境。那樣的笑容很淺,很朦朧,像是月光織的紗一樣。那樣的笑容,明媚乾淨,很純粹,讓人兀自想到天山雪蓮。那樣的笑容,卻是讓人感覺不到溫暖。
「如煙姐,姑娘說了不許打擾……」小婢囁嚅著。
「也是小生唐突了,夜都深了,那就明日再行拜訪。」陸謙側臥著,帶著淡淡的笑。
「如煙姐也該早些歇息……」適才她都看見了,如煙可是受了不少驚嚇。
「還早著呢,我得先去看看著樓裡樓外。」小姐把煙雨樓交付給她,她便決定了盡心盡力。小姐的恩情,是如何都不能忘的。
「如煙姐,你的腳還受著傷呢!」
「小姑娘說的極是,如煙姑娘還是先顧好自己要緊。」
如煙怔住了,還從未聽到過一個男子跟她說這樣的話。在煙雨樓,她一直覺得她做牛做馬都是值得的。
「嗯,恩公也早些歇息。」
「可有柴房?」陸謙說著已經完全坐了起來。
「嗯?」
小婢連連點頭。
「恩公去柴房有何事?」
「總不能鳩佔鵲巢,這是姑娘的閨房,小生在此多有不妥。」陸謙一邊說著,一邊穿起長靴。
「恩公多慮了」,如煙有些抑鬱,終究沒說什麼,但凡有些骨氣的文人哪一個不是打心眼兒裡瞧不起她們這些青樓女子?她終究是多想了,縱使陸謙沒說出來,她也不該妄想。
「如煙自有去處,這被褥…是乾淨的。」
如煙說著,有些哽咽。是,這些被褥是乾淨的,是她特意吩咐人換上的。而她,早已不乾淨了。
「小翠,你留下來聽恩公的吩咐。」她預備去連卿那裡,或許,這樣也好。
「姑娘,且慢!」這女子竟是多想了!
「小生是怕留在這裡壞了姑娘的清譽,並非嫌棄。」陸謙收斂笑容,眼神裡盡顯真摯。
如煙心下安了,回應一個淺笑,到底是她多慮了。
「恩公你先歇著……」不等陸謙回應,如煙急忙地退了出去。面色不知何時起,已然緋紅。如煙不由自主地將手指放在唇邊,輕啟朱唇,咬住了指頭。
他說,小生是怕留在這裡壞了姑娘的清譽,並非嫌棄。念至此,如煙癡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