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墨伸手拭去柳葉嘴角的血跡,一臉凝重的看著臉色蒼白的柳葉,心中揣測著皇宮那裡楚御是否已經找出那個施蠱者。此刻的他,只有等。
最後一絲日光消失在地平線上,鴻彥一行人兜兜轉轉落腳在冷城一間再普通不過的客棧裡。普通的廂房,普通的小菜,普通的招牌,普通的掌櫃還有店小二。
「小、小姐,本店最好的酒給您送來了。」小二放下手中的酒壺傻傻地盯著女扮男裝的非墨流下一串亮晶晶的哈喇子。見過犯花癡的,沒見過這樣極品的花癡。
非墨斜睨一眼,嗤笑一聲,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心裡,非墨暗想這年頭的癩蛤蟆真是越來越多了。可是,天底下哪兒來那麼多單身的白天鵝!
小二見美人一笑,頓時失了魂似地一腳踏空樓梯滾下了樓。
「坑爺啊!比刷鍋水還刷鍋水!」清冷的月光下,非墨啜了半口壺中的清酒就噴了,好看的眉蹙了起來,眼神像極了怨婦。
喝慣了美酒的他如何喝過市井雜牌酒,若不是楚御臨行前威逼利誘他要掩人耳目,此刻他也不用受這等委屈,定會住在城中最豪華的客棧裡喝最好的雕花酒吃最好的菜餚玩最美的妞。
「咳咳……」床上的柳葉因體內失心蠱的作祟又吐了一大口血,額頭不斷沁出冷汗。
昏黃的燭光下那一灘暗紅的血跡可怖,猛地揪了一下非墨的心。
「楚御,你再不快點,怕是我都難保小葉子的性命了。」
這廂,皇宮裡,皎皎月光下,御書房內燭光搖曳,熏得殿內的氣氛愈發曖昧。
「今晚朕邀和兩位美人一起共進晚膳,」楚御頓了頓,眼光在秦香兒和雍覓兩人臉上的一番留戀,「朕心甚悅。」
「這是臣妾的福分。」兩個女子福了福齊聲道,抬眸的瞬間四目相撞,火藥味兒十足。
「兩位既然都是朕的美人了,那就都是好姐妹了。朕希望兩位美人能和睦相處,可別辜負朕的厚望啊。」楚御此話一出,頓時為這一冷場打了個冠冕堂皇的圓場。不愧是坐在帝王之位上的人,沒有兩把刷子怎麼敢攬這瓷器活。
「來!」楚御見秦香兒和雍覓都咬唇不語,舉起手中的銀質酒杯,一飲而盡。「一醉方休。」
「臣妾遵旨。」楚御看著她們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還不快給兩位美人斟酒。」楚御一挑眉,佯怒著呵責兩旁動作慢了半拍的宮女。
酒過三巡,秦香兒和雍覓都已軟趴趴的像兩攤爛泥般倒在了酒桌上,平日裡那些禮儀規矩早已一併去去見了周公。
「你們都下去吧,今晚兩位美人就留宿朕這裡。」楚御一揮手,將一干人等屏退。
「憑什麼要本王犧牲色相!」楚蕭不滿地踢了一下被迷得七葷八素狀如狗腿般抱著他腳的秦香兒和雍覓。酒後,一個人往往才會原形畢露吧。
楚御嘿嘿一笑,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匕首和青花小瓷瓶。在秦香兒和雍覓白皙的玉指上各劃了道細小的口子,逼出一串細微的血珠分別裝入兩個小瓷瓶中,而後塞上玲瓏的小瓶蓋貼上標籤。
「皇兄真是不懂憐香惜玉。」楚蕭開玩笑似的掰開兩個女子如水蛇般的手臂。
「還是多虧了皇弟的天下第一迷藥才能進行得如此順利,皇弟功不可沒啊。」楚御的口吻不知是玩笑還是認真,或許,還是和以往一樣的劍拔弩張?
這次柳葉中了失心蠱倒是讓這兩個面和心不和的皇室兄弟統一了戰線,他們為了這個女人居然可以兄弟一條心。誰說女子都是禍水,這女子也有不是禍水的時候啊。
楚御和楚蕭看著夜色裡綁上小瓷瓶的白鴿越飛越遠,長吁一口氣。
「葉兒,朕不許你死。」
「她那麼堅強,一定會沒事的。」
兩人相視一笑,心裡此刻牽掛的竟是同一個女子。
「善後之事,還就交託給皇弟了。」楚御溫柔地拍了拍楚蕭的肩,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一副「朕還有事要忙」的表情。
「憑什麼又是本王!……本王也很忙的。」轉眼間楚御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獨留楚蕭一人在黑夜中凌亂。
更深露重,半夜時分,秦香兒和雍覓先後莫名出現在各自寢宮的台階上,不依不饒地抱著宮前的柱子,衣衫不整,青絲散亂。有宮女傳言兩位主子有夢遊症,在皇上寢宮醉了酒夢遊回宮了。可是,這麼個荒誕無稽連芸兒都不會信的傳言,竟在皇宮傳著傳著也成真了。
夜深人靜,一聲撲啦啦的鳥聲擾了非墨的黃粱美人夢。
「小乖乖,終於把你給盼來了。」非墨激動地啄了一下鴿子的臉頰,如果鴿子也會臉紅,那麼……
非墨解下鴿子腳踝上的小瓷瓶,認真地看了一眼瓶身標籤上的蠅頭小楷,又看了一眼冷汗頻頻的柳葉。他隨即旋開了貼著秦香兒標籤的小瓷瓶,緩緩向床頭一步步小心靠近,似乎下一秒就會有什麼東西朝他撲過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卻久久不見有蠱蟲爬出來。
「難道是雍覓?」非墨塞上瓶蓋,將它擱置在桌案上。隨即,又拿起那個貼著雍覓標籤的小瓷瓶,只是剛剛一靠近柳葉的身體,她的身體便有劇烈的反應。
「御哥哥,御哥哥……」猛地,柳葉睜開眼,眼神空洞。
對了,就是雍覓!那個雍王的女兒。哼……一絲冷笑劃過非墨的嘴角,果然宮裡玩的不是美人計,是美人心計。
「小蟲蟲,出來吧出來吧。」非墨隱約看見了那枚隱藏在柳葉左臂手腕上的紅色失心蠱蠱蟲。「好肥的一條!」非墨暗暗吃驚,將小瓷瓶愈發湊近了蠱蟲。這只蠱蟲能長這麼大,恐怕是蠶食柳葉所致。
一下子,他忽然好奇起來,到底眼前這個憔悴小葉子相信了什麼才會被這蟲蠶食這麼多心智。
「小蟲蟲,你就乖乖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非墨收起裝了那條肥嘟嘟蠱蟲的小瓷瓶,將貼著雍覓的那個瓷瓶繫在了鴿子腳上。
「去吧,小乖乖。」窗外不知何時泛起了一絲魚肚白,非墨望著錦城的方向如釋重負的微笑。
好戲,現在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