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焰的神色有些複雜，瞥了眼敖昌，隨即負氣似的說道：「就讓那人在他身子裡待著吧，這不挺好。」
月歌面上的笑在那一刻僵在了臉上，他忽然覺得自己看不懂蘇焰了。
一個沒有情根，並且怨恨著的人，怎麼會說出這樣聽起來好像是吃醋的話。
敖昌眼中的惆悵之色也重了幾分。
半響，敖昌才望著蘇焰緩緩地說道：「蘇焰，你記不記得，在你還是儲君的時候，常常會看見一隻黃鸝？」
蘇焰吃驚地掩了掩嘴：「那只黃鸝是你變的？」
敖昌輕笑了下，他的聲音溫柔地像小溪流過，輕輕撥動著蘇焰的記憶：「那時候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已經對你傾心，可是我明白，倘若時機未到，一切都是徒然。我只得變作一隻黃鸝，每天陪著你。」
蘇焰忽然面紅耳赤，低下頭摸了摸滾燙的耳垂，儼然一副嬌俏的小女兒模樣。
敖昌心知肚明，轉過頭去掩面淺笑。
月歌看的甚不明白，向著蘇焰嗔道：「說這些肉麻的話也就罷了，怎麼好好地忽然害臊成這般？」
蘇焰卻轉過臉不去看他們兩個，匆忙倒了杯茶急急地喝下。
敖昌接著又說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只木馬和花海？」
蘇焰越發詫異了，也顧不得自己的臉上依然紅著，轉頭問道：「那不是斯年麼？」
敖昌微微頷首，笑道：「我一直以為你和他之間有些男女之情，所以他回君子國後，我變作了他的模樣，然後編了個謊話騙你，想用他的身份留在你的身邊。」
「可是，那樣的話……」蘇焰忽然明白了什麼，低頭捏著指尖不敢抬頭，「我終於知道，當初你說的那句，謝謝我不愛你，是什麼意思了。」
「喂，你們兩個說完了沒有？」月歌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強忍著心裡的酸楚說道：「別再說話了，萬一我聽著不高興，然後一個激動，手上出了什麼差池……」
蘇焰忙又將頭轉了回去，正襟危坐著不再看他們兩個人。
敖昌斜靠在扶手上，含笑看著蘇焰，隱隱覺得她似乎跟先前不一樣了。
忽然月歌的指尖一勾，隨即敖昌的身子貼了上去，仰天一聲嘶吼，淒厲地在那黑色的火焰之中掙扎著。
蘇焰捂著嘴轉過頭來看，兩人卻異口同聲地低喝道：「閉上眼睛，不要看！」
敖昌的身子在月歌的手下劇烈地顫抖著，那樣的疼痛入了心骨，扶手也被他抓斷，在手中捏成了紛揚的粉末。
蘇焰緊緊地閉著眼睛，任由淚水從臉上劃過，狠狠地咬著唇不敢出聲。
敖昌顫慄著說不出一句話，強撐著看向蘇焰，似乎只有她才能給自己堅持的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月歌滿頭是汗的輕呼一聲：「好了！」
蘇焰忙睜眼看過去，只見他的手上托著一顆明亮的丹珠，正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月歌一面用另一隻手覆上丹珠，一面看向敖昌說道：「我已經替你將魔靈壓制了，除非是被人刻意地催動，否則是不會再發生入魔的狀況。」
敖昌點了點頭，拱手說道：「多謝道君。」
月歌鼻中輕嗤了一聲：「你也會謝我？」
敖昌卻笑道：「謝你，不代表我會讓著你。」
忽然丹珠發出刺眼的血色光芒，紅光將整個宮殿照耀地分外肅殺，蘇焰的臉上隱隱有些焦躁，月歌用目光示意她安定下來，然後喝道：「起！」
只見丹珠升向半空，接著緩緩地打開，彷彿蓮花的盛開一般，莫離在光芒之中慢慢顯出人形，最終落在了地上，她的眼中卻是一片茫然。
「醒來吧，莫離。」月歌伸手在她的額前輕輕施法，渡以最純淨的靈力。
莫離的眼中忽然散發出清亮的光芒，猛然醒了過來，然後笑著撲進敖昌的懷中，緊緊地摟著他，喊道：「主人！莫離回來了！」
敖昌極為寵愛地輕輕扶著她的肩膀，他臉上的溫柔是蘇焰從未見過的神情。
神色複雜地坐下後，蘇焰端茶看著敖昌不發一言，月歌見狀，握拳在嘴邊遮掩著，輕咳了一聲，說道：「莫離，還不過來請安？」
莫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這個白衣的仙人卻是她不認識的，轉而又抬頭看了看敖昌，卻見他的眼神瞥向蘇焰，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莫離笑的越發歡喜，跑到蘇焰身旁躬身請安：「陛下，莫離回來了，陛下近日可好？」
蘇焰皺了皺眉，再也不看敖昌一眼，望著月歌問道：「這人是誰？」
莫離的笑凍結在了臉上，眼眶立刻紅了起來，嘟著嘴伸手晃著蘇焰的胳膊：「陛下，你怎麼不認識奴婢了？奴婢是莫離呀。」
月歌伸手拍了拍腦門，「哎呀」了一聲說道：「你看我，居然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了。蘇焰，她是敖昌救下的狼妖，被他送入宮中來陪伴你，與你也算要好。只是為了救敖昌，莫離化作一顆丹珠被他服下，這姑娘也算心細，怕你不見她會難受，這才叫蛇姬抹去了你的記憶。」
蘇焰將信將疑地看了看莫離，隨即有意無意地瞪了敖昌一眼：「是麼？朕不記得了。」
「朕……」月歌哭笑不得，伸手點向她的頭頂：「裝什麼疏離？」
蘇焰的腦中忽然通明起來，被封印的記憶瞬間甦醒，過往的一幕幕像浮出海底一般，不斷地閃現在她的眼前。
莫離乖巧地在她面前蹲下，下巴抵在她的腿上，昂頭看著蘇焰，輕聲問道：「陛下，你想起奴婢了麼？」
蘇焰卻覺得有些尷尬，低頭應了一聲：「嗯。」
敖昌忽然神色肅穆地開口：「蘇焰，我與莫離之間，並非你猜想的那般。我和她的淵源，很抱歉不能對誰說，可是我能確定地告訴你，她對於我的意義，和你是完全不同的。」
莫離忙不迭地點頭：「是，他是奴婢的主人，是奴婢的恩人，陛下，奴婢只想陛下和主人能永遠地在一起，從來沒有想過別的。」
蘇焰攥緊了拳頭，望向殿外的天空，幽幽地歎息：「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