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楚南望做的嗎?難道說羅景恬真的是楚南望殺的?
看著他只求速死萬念俱灰的表情,糖糖也不確定了,可是他為什麼要殺羅景恬,在她走了之後,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眼淚一顆顆的灑下來,滾落在玻璃窗上,劃出一道痕跡。
一直沉默不語面無表情的楚南望卻緩緩的抬起頭看向了糖糖這邊。
他的眼神深邃幽長,彷彿穿透了玻璃窗看到了糖糖一樣。
糖糖一愣,她退開了一步,也是同樣死死的盯著楚南望。
慕言和李警官都詫異的看著楚南望,這也許是整個審訊中他做出的唯一的動作。
楚南望的眼神始終黏著著糖糖所在的方向,瞳孔中滲透出一絲笑意,絕望的笑意。隨即楚南望微微的搖了搖頭,復又低下頭去。
糖糖被楚南望的目光溺斃在原地,她看著他,好像讀懂了什麼一樣。
當她的神智終於恢復過來的時候,審訊室裡已經空無一人,而慕言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的身後,沉默的望著她。
「慕言,我要見他,我必須要見他。」糖糖的淚已經零落滿臉,她抓住慕言的衣角,眼神迷亂的懇求著。
「糖糖,你冷靜一點,你這麼做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現在的一切證據都對楚南望不利,他這樣什麼也不說反倒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慕言知道自己是警察,他也清楚楚南望對糖糖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在這件事上於公於私他都站錯了立場,可是看到糖糖迷茫的樣子,他還是說了出來。
「慕言,我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根本就不想活了,他已經想要死了,所以他才什麼都不說。我不相信是他做的,我絕對不相信。」
「糖糖,你醒醒好不好,如果不是他做的,為什麼他不反駁!」
「因為他不想活了!」
「糖糖,一個人好端端為什麼會不想活,你現在是被沖昏了頭,你要冷靜一點,你有點警察的樣子!」慕言握住糖糖細弱的肩膀,用力搖著她的身體,企圖將她腦子裡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通通甩出去。
也許是慕言的話起了作用,又或者是糖糖已經耗盡了力氣,她安靜了下來,任由慕言拉著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慕言不知道自己剛剛的話是不是說的太重了,他小心的看著糖糖的表情,倒了一杯熱水給糖糖,而糖糖也只是接了,傻乎乎的看著水杯,眼淚就一滴滴的落進杯子裡,轉瞬不見。
如果自己有一天落到那步田地,糖糖會不會如此憂心?
慕言苦笑了一下,他其實是連這樣的如果都不配再擁有了。
「慕言,你們找到他的時候是什麼樣的。」糖糖抹了一把眼淚,她知道現在能夠救楚南望的只有她自己了,就算連楚南望自己都放棄了,她也不打算放棄。
在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刻,糖糖好像把之前的一切都忘記了,她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讓楚南望活下去,至於他們之前的事情,她根本就沒有時間和精力來考慮。
「楚南望很好找,事發之後他還一直正常上班,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什麼也沒說,在我們說他涉嫌謀殺羅景恬的時候,他也一點都沒有辯解就跟著我們來警局了。」
慕言也覺得楚南望的做法有些奇怪,他甚至拒絕了家族律師。這種做法無論人到底是不是他殺的都是相當不明智的。
「殺了人之後還正常上班,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糖糖……」慕言不忍心打擊糖糖,頓了頓還是說了,「案發時,楚南望沒有不在場證明,而他的行車記錄也恰恰說明了他就在現場,而且在羅景恬遇害的地方,找到了楚南望的指紋。」
「可是……」
「糖糖,你清醒一點,那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除了毒販就是毒販,楚南望為什麼會偏偏跑去那裡,你想過沒有?他除了要去殺羅景恬,根本就沒有任何其他必須要去那裡的理由。」
「慕言,我沒有不清醒。」我很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比你們任何人都知道,這些話卻只能在心裡吼出來。
「糖糖,我知道楚南望對你有不同尋常的意義,所以我不想你參與到這件案子裡來,況且這個案子發生的時候你還在休假,所以……」
「慕言,你心裡是清楚的,你阻止不了我。」糖糖堅定的看著慕言,因為她知道,在這個警察局裡,最能幫助她的到最後還是慕言。
「你非要見他?」慕言果然軟化了。
糖糖點了點頭。
「按照規定,你是不能私下裡見他的,所以……」
「你們要記錄,而且如果楚南望說出了什麼不利他的話,這些可以作為證據。」糖糖平直的陳述著。
「對。」
「我還是要見他,慕言,你幫我安排吧。」
「那你跟我走吧,楚南望還沒有走。」慕言歎了一口氣,連腰板兒好像都矮下去了一截。
糖糖有些意外的看著慕言,旋即笑了笑,她湊過去,輕輕了拉了拉慕言的手,那雙久違的手還是溫熱的。慕言一顫,微微的勾動手指,將她的手牽住。
他始終還是捨不得她。
這是一間單獨的審訊室,沒有配備監控室。
「按規定,我必須在場。」在門口的時候慕言輕聲對糖糖說道。
「我知道。」
進去這扇門,就可以看到他了,糖糖站在門口,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我來吧。」慕言本能的伸手揉了揉糖糖的頭髮,笑的溫暖。
糖糖感激的退到慕言的身後,看著他緩緩的推開了那扇門。
楚南望還是和剛剛一樣,一直低著頭,旁邊坐著的是小方。
「糖糖?」小方詫異的看著糖糖,又將眼神轉嚮慕言,除了詫異好像還多了一絲責怪。
也許是聽到了這兩個字,始終沒有反應的楚南望終於緩緩的抬起頭來,四目相接,他怔著,瞳仁中的墨色更深,唇卻微微顫抖起來。
慕言垂下頭去,不想去看糖糖眼中的疼惜哀痛,更不願意去接觸楚南望猶如死灰復燃般的眼神。
「糖糖……」楚南望不敢確信一樣看著糖糖,用眼睛一遍遍描繪著她的輪廓,蒼白而消瘦的手指劃破凝滯的空氣,又好像害怕碰碎了這一幕鏡花水月般小心翼翼的停在半空。
「望,我回來了。」糖糖已經是淚流滿面,剛要上前,卻被慕言從身後拉住了胳膊。
「糖糖!糖糖!糖糖!」一個微細的線頃刻崩斷,楚南望喪失掉了最後的一分理智和冷靜,他困獸一樣想要衝出牢籠。旁邊的小方卻嚇的頓時面無血色,只是死命的拉扯著他的身體,企圖將他按回到座位上去。
掙扎間有金屬的撞擊聲,糖糖這才看見楚南望的腳腕上鎖著的鐐銬,眼淚傾出,那是重犯才需要佩戴的東西,她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糖糖……」嘶啞的嗓音絕望的呼喊著,楚南望帶著手銬腳鐐,再加上他入獄之後不肯進食每天只靠輸液保命,身體早就羸弱不堪,精神上再強硬也爭不過小方,拉扯了幾下已經被小方牢牢的按在桌子上。
「糖糖。」楚南望被按趴在桌子上,不停的呼喊著,雙手扔不死心的抓夠著,表情中帶著一絲哪怕是幻想也要留住的絕望和執著。
「望!」
這樣的眼神,從來就沒有見到過。在她印象中的楚南望,或狂放不羈,或驕傲放縱,或邪妄冷峻,可卻從沒有一絲一毫這樣的氣息流露出來過。
如此絕望的期盼,如此卑微的不捨,從來沒有過。
糖糖一顆心已經被揉捏碎裂,她掙開慕言的雙手,兩步撲到楚南望的身邊,將他牢牢的抱在胸前。
「望,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
懷中消瘦的身體一滯,隨著清脆的金屬撞擊聲,糖糖能感覺到楚南望細弱的雙臂已經將她緊緊的抱住。擁抱的那樣緊,像是怕她會忽然消失一樣。
楚南望貪婪的呼吸著糖糖的味道,他將自己深深的埋進她柔軟的身體裡,耳邊聽著她激動的心跳,忽然覺得從來沒有過的踏實,他好想就這樣睡上一覺,永遠都不要醒,永遠都不要離開。
糖糖小心翼翼的懷抱著楚南望,就好像捧著易碎的寶物一樣,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漸漸沉重,身體也越來越重。
在度過了無數個不眠之夜之後,楚南望終於在糖糖的身邊安心的睡著,睡顏乾淨澄澈的像是一個孩子一樣,讓人不忍打擾。
小方和慕言一臉愁苦的看著兩個人,最後還是小方打破了審訊室裡難得的寧靜。
「糖糖,你倆能不能低調一點。」
糖糖滿面淚痕的扭過頭來,發現自己此刻的姿勢著實有些不好看。
半個小時之後,楚南望終於睡醒了,他睡眼惺忪的看著糖糖,笑了笑,「還好,你還在。」
一句話出口,惹的糖糖又是鼻子一酸。
「望,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方不知道是自己覺悟到了還是慕言授意,早就離開了審訊室,只剩下慕言一個人坐在門口,做出一副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的樣子。
「我以為你死了。」楚南望乾澀的說出口,這半句話非常敏感,就連慕言都偏了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