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涼突然覺得無言以對,小臉都被人挫了一般無精打采起來。「好吧,說實話我……很緊張。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不要怕,有我在!」卓不凡將她的身子扳了過來,讓她和他能面對面。「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永遠。」
「永遠……」顧小涼喃喃地念著這兩個字,丟了魂一樣。
「Always!」他強調。
「永遠……」她重複。
「Forever!」他再次強調。
她卻沒有再重複,而是看向他深情的眼,輕輕地勾起唇角。
那一刻,顧小涼無法形容心裡那種感覺。
很暖,很強大。可以賴以生存的信任,和相濡以沫地篤定。
「好吧,我覺得還是粉色的比較好一點!」顧小涼笑著推開他,從衣櫃裡拿出一件粉色的孕婦裙。
走進浴室關門的時候,她衝他眨了下眼。
調皮,自信。
卓不凡開懷一笑,拿出電話打了出去。
*
某私人會所。
「是你?!」
雖然腦子裡曾經幻想過無數次打電話的人的模樣,可真等到見到的時候,顧小涼不得不震驚的無法過多的表達。
眼前的這個男人她見過!
是那次被皇甫燚挾持,吐了他一車,只為了參加一個宴會上的最大的大人物。路易王室的最高統治者,路易王!
皇甫珞鳴。
顧小涼很快地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太唐突,急忙改口行禮。「王上!」
卓不凡也微微點頭,算是見禮。
無論今天的見面是私還是公,風雲七少都是擁有至高的殊榮的,所以見到王室的成員並不需要行禮。
皇甫珞鳴點點頭,臉上是慈祥的笑意。「坐吧。」
顧小涼轉過頭去看卓不凡,腦子已經一片空白。
可以說,在看到這個人,想起他是誰的一瞬間,她的大腦就已經當機了。印象裡除了那次宴會見到的是這個經常在電視裡才能看到的本人以外,她並沒有太多印象。
倒是那個時候他看自己的眼神,很怪。除此,沒有別的更多的記憶。也因為她不怎麼關心政治,連看電視的次數都很少。
可是現在,他出現在這裡,自己的眼前,只能說明打電話約自己的是他沒錯。那他……是自己是父親嗎?
老天,怎麼可能!
顧小涼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所有的問題和質疑都被封住了一樣。好在,好在她的手被卓不凡牽著,無聲中給了很大的安慰。
「您還是出現了。」卓不凡緩緩開口,用了尊稱。
起初,他並不那麼確定皇甫珞鳴和顧小涼關係,只是調查結果牽連到皇室裡的人。他以為會是內閣大臣,或者……
看到他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的那一刻,卓不凡有一種悲哀的感覺,更多的是對顧小涼的心疼。
凡是和皇室掛邊的事情,即便是愛情,也意識悲慘結局的。而等著他們聽的,又是哪一種悲傷的情深意濃?
皇甫珞鳴淡笑,精銳的眸光深深地看著顧小涼,似乎是透過她看著某個牽掛的影像一樣。「你能來,我很高興。」
聽到他和自己說話,顧小涼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指。「因為你並沒有說不許我愛人來,所以……」
她說道「愛人」倆字的時候,卓不凡突然心底一暖,隨即回握她的手。
皇甫珞鳴並沒有忽略到她因為緊張而產生的小動作,也更沒有忽略到兩個人無聲的互動。
聽到她的話,他微微一笑,感慨道。「我一直以為會比這要早,沒想到時間一而再再而三的拉扯到現在。」
顧小涼有些沒太聽明白他話的意思,心裡暗暗盤對之際就聽到卓不凡開了口。
「您為路易貢獻了三十年,也該頤養天年了。」
「你們風雲國際六個小伙子我最喜歡你,也最欣賞……」頓了頓,皇甫珞鳴繼續道。「不要這麼拘謹,這會讓我看到一個父親最大的敗筆。」
他是看著顧小涼說的。
她聽到後仍舊是放不開,如果對方是一個普通人,哪怕他是首富,她也未必會像現在這樣不知所措。可對方是這個領地上,最高的統治者。
她並不想聽什麼「大明湖畔夏雨荷」的悲劇故事,她也不想聽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淒美愛情。
「我想我還有一些很不明白。」顧小涼如實地說,不覺地慢慢冷靜了下來。
皇甫珞鳴從一旁的矮几上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四四方方的不大,但也不小。「看了,你就知道了。」
她伸手接了過來,打開。
裡面有很多東西,舊照片,資料,以及DNA比對報告。
這樣子多少有些例行公事的模樣,如果說之前和段長海之間錯誤的相認,那麼顧小涼也覺得那種口述緬懷往事的相認方式要比這些書面的東西多一點人情味。
她慢慢地翻看著,卓不凡和皇甫珞鳴隨意地聊著,似乎是閒話家常。
顧小涼無心聽,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留意兩個人到底在談笑風生些什麼。只知道看完那份DNA比對報告後,她的心情特別的複雜。
上面的結果顯示兩個人為父女關係,即便她並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取得她的DNA,會不會和別人的混淆,然後又是錯認。
浪費感情,也浪費時間的事情,沒有人喜歡做。
「我想知道你是從哪裡取得我的DNA的?」顧小涼看著,換了個方式問。「我是說,確定取的是我的DNA麼?」
皇甫珞鳴雖然是在和卓不凡閒話股市,耳朵卻是全神貫注地等著她發問的。「那次宮宴,你去衛生間的時候……」
「是那次!」顧小涼想起來了。
她唯一見到他,作為皇甫燚的女伴出現的那次。在衛生間外被卓不凡阻攔,還被他的話刺哭了的,然後進洗手間的時候,遇見了女人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她感覺頭皮微微疼了一下。像是頭髮被人給拔下來的一根,可是當時她並沒有看到那個女人的動作,所以也就沒多想。
這麼看,原來……
顧小涼看了報告的日期,確實是去年,宮宴後的日期。
卓不凡看著恍然大悟的神情,心裡不禁擔憂。
即便事實他大概猜到,可是如果當年她母親的事情一旦被知,以她的性格,絕對接受不了的。
手裡握著鐵證,如山一樣的壓在手心裡。
顧小涼心裡突然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表情或者感覺,放下報告,又翻看了盒子裡所有的格外物品。可是零零星星的,都沒有關於她母親的一絲一毫。
細碎的聲音在這靜謐地空氣裡分散開來,三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
直到顧小涼重新把盒子裡原本裝著的東西看了一遍後又放回了進去,看著眼前應該叫做父親的男人問道。「開始吧,給我講講你和我母親的事情,我很期待你的故事。」
她說的很平靜,似乎就像再說今天的天氣不錯一樣。
皇甫珞鳴並沒有太驚訝,畢竟是一個國家的首腦,怎麼會輕易的就因為一些小事而顯露絲毫的情緒。
「我和你母親之間,沒有你想像的那些故事。而且,不是所有的舊事,都可以重提。」他的語氣很平和,卻也很堅決。
神色看上去很自然想和,雖然並不過分的遮掩,而只是在表明他不想說的決心。
一個王者的鏗鏘,完全的展露了出來,並且是無聲無息的。
同時,他某一瞬間的目光讓人看起來心底冰涼,說不清的寒意。
顧小涼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因為她已經做好了傾聽一段糾結的陳年往事的準備了。結果到頭來,他竟然還不講。
很傷痛嗎?
那一刻,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被無情附身了,她將盒子不輕不重或摔或放地丟在矮几上,然後起身說道。
「不凡,我們走吧。」
卓不凡微微一陣錯愕,卻也起身。
只要是她說的,他就會照做。無論她的要求有多麼的難。
皇甫珞鳴也沒想到她的表情那樣的淡,甚至會起身離開。
他有十幾個子女,可今天這麼還沒相認的「女兒」倒是讓他有些吃驚。
看著他質問似的看著自己,顧小涼微微一笑。「你不想說,我也不想知道。事實上,我一直認為我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一場車禍,大火……我有一個作家朋友,她讓我知道,所有的故事本質裡都是一樣的。如果你昨天沒有打來電話,我今天也就不會出現在這裡。因為……」
她握緊卓不凡的手,暗暗用力,似乎在做一種沒有人看得見的無聲掙扎。
「因為,這根本就是在浪費我寶貴的時間。」說罷,顧小涼轉身走了出去。
這世界上最難付出的,是真心。
就算他的這個國家最牛的人,但他今天見她是前提是作為一個父親。可惜,今天的一切最終卻並不是一個父親的作為。
那她就沒有必要留下來。與其虛情假意的問候這些年的辛酸苦辣,還不如節省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的婚紗好沒有選好呢,哪裡有時間在這裡浪費!
況且,這個冰冷的世界,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沒有人會同情你的弱小。更何況,哪裡坐著的,是她血緣上最親的人。他賜給她生命,也置她於苦海之中。
其實理智的說,她該對他說聲謝謝的。
謝謝他給了自己生命,讓她遇到她身後的這個男人,讓她有機會和這個男人生下三個聰明伶俐的可愛孩子,讓她看清這個世界的模樣,並依舊頑強地存在著。
卓不凡被她一併牽著走了出去,關門前透過縫隙對他微微頷首。
他並不是多敬畏這個國君一樣的人物,而是因為他畢竟是自己最愛的女人的父親。可似乎,這小女人並不打算認他。
車上。
關上車門的一剎那,顧小涼就蔫了。
「老婆,剛剛不是挺霸氣外露的麼!怎麼這會兒蔫了?」卓不凡笑著摟過她,將她的小腦袋按在自己肩上,卻並不急著開車。
會館的周圍都隱匿了不少便衣保衛人員,他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剛硬的面孔。
不知道在這些人眼下調情,會不會被這小女人咬死?
「我那怎麼是霸氣外露,我根本就是測漏好不好!」顧小涼白了他一眼,在他肩膀上輕輕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威脅道。「我要吃老高頭家的雙皮奶,快帶我去!不然喝了你的血!」
她最近比較迷吸血鬼的電影,只要有時間就看。時間長了,咬人的毛病就咬成了。前幾天最嚴重,咬的他脖子青一塊紫一塊的,害的他被幾個兄弟一直笑到現在。說什麼沒結婚就已經遭受女方的家庭暴力了。
卓不凡忍俊不禁地搖搖頭,發動車子。
拐彎的那一瞬,他透過車窗驚鴻一瞥地看向窗外,正巧和玻璃門後的男人視線相對。他淡淡地別過眼,心裡不禁想笑。
敢拆他台的,是不是就只有身旁這小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