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停了下來，似乎在回憶著當年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才不過才十八九歲。在民間，他已經有了不小的名聲，更有人奉承他，說他是神醫轉世。少年得志，難免讓他飄飄然了起來。
總覺得自己不該只能埋沒在市井之中，他應該有更好的，更遠大的前程的。
正好那一年，太醫院對外招收學徒。
他覺得以他的醫術，根本不需要做什麼學徒。但是他沒有別的門路，所以，就只有這一條途徑。
確實，他的醫術不錯，所以考試的那一關，他很順利的就通過了。
進了太醫院，他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大展拳腳，實現自己遠大的志向了。
誰知道，事實跟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他進去之後，每天都只能打下手，有的時候還要被那些所謂醫術很高，實則也不過只是家裡有後台的人指使著做很多粗活。
這樣的日子過久了，白守城終於知道了，太醫院那個地方靠的不是醫術，而是背景。
但是他沒有。他有的只是醫術。
所以那段時間，他非常的頹廢。覺得現實跟他想像的差別太大，這樣的落差是年少得志的他根本不曾經歷過的。
那段時間，他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報的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心態，完全沒有了初進太醫院的時候的意氣風發。
就是那段時間，皇后忽然找到了他。
他當時真的有些受寵若驚。因為以他的級別，皇后根本不可能知道有他這號人才是。
見到皇后之後，皇后先是狠狠的把他的醫術誇讚了一番，然後又說像他這樣的人才，日後一定會大有作為的。
白守城當時正是無比失望的時候，聽到皇后這麼說，心中特別的感動，好像是太久的懷才不遇之後，終於遇到了慧眼識人的伯樂了一樣。
所以當時，他對皇后充滿了感激。
過後他才知道，原來皇后是要他在惠貴妃的飲食中下毒。讓他務必讓惠貴妃容顏盡毀。
白守城是行醫救人的，哪裡害過人？
可是那是皇后的命令，皇后既然已經跟他說了，他不做是不可能的。他若不做，皇后一定會殺他滅口。再者說，皇后承諾了，只要他幫了她這個忙，皇后就讓他成為真正的太醫。
這對當時的白守城來說，真的是很大的誘惑。
他已經在太醫院中被欺壓夠了。他只是一直苦無機會翻身。
如今他若幫皇后做了這件事情，以後便也算是皇后的人了。這樣，誰還敢欺壓他呢？
所以，他最終答應了皇后，在惠貴妃的膳食中下了毒。
那毒是他自己研製出來的，無色無味，連銀針也試不出來。
所以，他輕而易舉的就得逞了。
惠貴妃毀容了，失寵了。
若不是當時惠貴妃有孕在身，皇帝就把她打入冷宮了。
這件事情，白守城雖然做了，之後也如願以償的成了太醫，可是對惠貴妃，他卻滿心的愧疚。
也正是因為愧疚，他才在成了太醫之後，自動請命去幫惠貴妃安胎。
那個時候，惠貴妃已經失寵了，大家都聰明人，沒有人願意跟她扯上瓜葛，所以白守城願意去，大家自然都不會反對。
白守城當時的初衷，不過是想讓自己好過一點。
可是，誰知道，這竟成了他又一次陷害惠貴妃的契機。
在皇帝宣佈要選一名皇子送去西涼做質子的時候，後宮有孩子的妃嬪都人人自危。特別是當時只有四皇子宇文辰的雲妃娘娘。
因為宇文辰在出生之後，身體一直不好，隔三差五的就會生病。太醫院的人私下裡還說，他是活不長久的。
這種話自然是不能跟皇帝說的。但是，皇帝也不是瞎子，自然也聽到了一些傳聞。
所以，最終決定的質子人選便是宇文辰。
雲妃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傷心欲絕。最終她找到白守城，讓白守城在惠貴妃的安胎藥中下毒，讓惠貴妃早產，讓她的孩子患上怪病。
這樣一來，她的孩子才能保住。
當時白守城說什麼也不答應的。
他本就愧對惠貴妃，怎麼還能做這樣的事情呢？
但是雲妃說了，若是他不做，她就去揭穿他在惠貴妃膳食中下毒，害惠貴妃毀容的事情。若是他做了，她一定保他平步青雲，坐上太醫院院判的位子。
那個時候白守城才知道，什麼叫一步錯步步錯。
他沒有辦法，所以最終還是照著雲妃說的做了。
宇文清被送出宮的時候，他就在宮門口，一直看著，整整站了一夜。
那毒是他自己調配出來，根本救治不了，所以，他認定了，那個孩子死定了。
他是大夫，每一次卻只能在害人的時候，得到回報。他覺得很悲涼，很痛苦。
那年之後，到如今，三十一年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當初的事情，他每一次在看到出生的嬰孩的時候，都會有一種罪惡感。
就連自己的女兒白若雪出生的時候，他都不敢面對。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一直承受著良心的譴責。
所以，如今宇文清要找他尋仇，他真的不怪他。他覺得這是自己應得的報應。
其實，老天對他已經很好了。讓他活了這麼多年，有了妻子，孩子，有了溫暖的家。
他已經別無他求了。
如今，讓他死在宇文清的手裡，也算是成全了他。至少，他還了他當年欠下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