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夠感覺到鄒鄧哲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的背影，我不想回頭，所有的人都可以利用我，然後用內疚來施捨我，這種奢侈，我承受不起，既然知道了真相，我不會繼續當傻瓜一樣被利用，就算是讓我失去了看起來還不錯的工作，我也在所不惜。
前面有三條路，一條向左，一條向右，中間那條向前。我停住了，遲疑了，如果仍然是這條路走下去，我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情呢？左邊是什麼樣的路？右邊又是什麼樣的路，我完全不知道。潛意識裡，我卻不想一直走下去，沒有改變。心會疼。
我居然不知道路在哪裡？盡頭到了又渺茫，苦笑一番，身體不自覺的向左邊走去，說白了，我是個路癡，只能這樣，麻痺自己，安慰自己，一定要堅強地走下去，哪怕選擇是錯誤的。
我覺得我的人生一塌糊塗，很傷感地一個人走著。其實，我非常明白，事情發展到現在，我根本就沒有辦法完全置身其外。
走著走著嗎，手機就響了，我懷著好奇的心情掏出手機，顯示的是宋傑瑜，這個人，我並不討厭，同時也不喜歡，淡淡的情懷中無所謂的態度。他說要跟我結婚，我不認為我有多大魅力，也不認為他是在忽悠我，至於是什麼，我也說不清楚。是不是鄒鄧利用了我，我自然覺得所有的人都想利用我？涉世未深的我，到底怎麼了？
「小萍，你看向馬路對面。」宋傑瑜說，我把頭轉到路的對面，不遠處的紅綠燈牌子下，宋傑瑜拿著手機正微笑地對著我。
「很巧啊。」我微笑，在馬路對面遇到一個熟悉的人，這種概率很微小，居然讓我們給遇上了，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我不想計較。
「小萍，我們能夠相遇，說明我們很有緣份，賞臉到裡面坐坐嗎？」宋傑瑜走過來的時候，我還楞楞地拿著手機，我隨著他的手勢一看，原來是間茶館，還真是閒聊的好地方。
「好吧！」我做不到拒絕。我想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 我們進去坐下來，服務員很有禮貌地給我們端來一套茶具。
「這裡最大的特色就是自己動手。」宋傑瑜主動告訴我實情，然後自己拿起茶具擺弄。
「你經常來這裡？」我問，看著他弄。
「不常，來過兩次。」宋傑瑜抬頭看我一下，笑著說：「小萍還再想今天我們相遇，我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詭計？放心，我們確實是偶遇。」
「傑瑜，原諒我不得不這樣想，」我捂著額頭，剛才還跟鄒鄧哲證實某些事，我不想還沒冷靜下來又被另外一件事煩憂，我不想沉默，只想知道真相，所有開門見山地說了，「最近發生太多事情了，很多我事後才知道一點原由，我……一時接受不了，請你原諒。」
「紛萍，我覺得你想太多了！」宋傑瑜停下手中的動作，認真地看著我，「我對你，是真心的，我保證，一定不會傷害你。很奇怪，見到你幾次之後，我發覺你就是我該珍惜的，二十九年了，我第一次感覺到想念一個人會那麼難以忘懷，是，你或許會覺得我很虛偽，認識沒幾天就想念你，可我沒辦法控制自己。」
「不不不……」我打斷他，「傑瑜，事情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的，我們根本上不瞭解彼此，勉強在一起沒有幸福的，再說，我不是個高尚的人，配不上你，誠然如我，我剛才還充當潑婦，所有圍觀的人都嚇怕了，沒準你明天就可以再新聞頭條看到我的樣子，你沒見過我陰暗的那一面，我這個人吧，其實挺壞心的。」
「你是拒絕我嗎？你故意把自己說得那麼不堪，就是讓我知難而退吧！」宋傑瑜揶揄我，「還沒開始就不給我希望，我怕我會不甘心，我……」
「傑瑜，你冷靜下來就會發現，其實，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值得你去欣賞，或者是愛戴，就好像徐小姐，她雖然是個千金小姐，但你們熟悉，起碼知根知底，相處起來不會那麼痛苦……」我試圖說服他，儘管知道說服一個人很難，我還是這樣做了。
「不不不……小萍，你錯了，正是因為太瞭解她的個性，才一直知道她不是我想要的類型。」輪到宋傑瑜說服我，「你不一樣，我不瞭解你，可我知道你的人是好的，我不能算上一個好人，可我是個有擔當的男人，知道自己……」」
「好好……我們先不聊這些，讓時間來證明，當務之急是好好喝茶。」我打住他接下來想說的話。
「好吧！」宋傑瑜並沒有糾纏下去，「等會定讓你喝到最好的茶，以前在大學的時候，我特別跟一個茶藝大師學習。」
「很榮幸！」我示意他繼續，宋傑瑜拿起茶具擺弄，我看著他先把茶具慢悠悠清洗一遍……
一直不理解為什麼老人家喜歡喝茶，現在才知道，光是過程，就讓人心情舒暢。
「吼！何紛萍！你怎麼會在這裡？」徐敏討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今天真不適合出門，到哪都可以遇到熟悉的人，還是我不喜歡的人。
「啊傑……你們……」徐敏走到我對面，坐下，拉著宋傑瑜的手就是一通撒嬌，「難怪你說沒空，原來是來見她，她有什麼好？」
「敏敏，別這樣……」宋傑瑜邊扯開她的手邊挪動身體遠離她，不好意思地看我。
「呵呵……徐小姐，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慢慢品嚐。」我抓起包就往外快步走，待多一分鐘，我一定會死亡的－酸死。
「小萍……」宋傑瑜在後面喊著，我當聽不見。
「啊傑，你就讓她走吧，她這麼大人了，不會迷路的了。」傳來徐敏的聲音，是啊，我很大了，不會迷路了，想著，腳步很平穩。
徐敏是個閒人，最多的是時間，我早就該有點覺悟才是啊！宋傑瑜啊宋傑瑜，你想跟我結婚難道是為了擺脫纏人的徐敏？如果是，很抱歉，我不接受，如果不是，很抱歉，我接受不了她的糾纏，讓我過幾天清靜的日子行不行？別讓我出了房門就不斷地遇到那些人，接著發生很多在我計劃之外的事情？我的計劃已經被打斷一大截了！
說實話，我今天的心情非常不好，好像一有人來接近我，我就想打他，不管他是誰。這種感覺很不好，我盡量控制著自己。
「紛萍？」我剛走出門沒一會，後面有人叫我。
「我聽不見……」我自我催眠，原來大家說，不能隨便進醫院是有道理的，探望不熟悉的人會遭禍事也是有道理的，這才多久啊？我遇到五六個人了！
「何紛萍……」手被扯住，回頭一眼，是前一個公司的同事，「怎麼越叫越走？差不多半年不見，不認識我了？」
「呵呵……剛才想事情了，我以為同名，沒在意，對了，詹姐姐，你怎麼會出現在這？」我傻笑，別怪我，我真沒聽出是她的聲音，詹可可，在公司，我們兩個是鐵桿，鑒於我這人比較壞，她進公司後，很多事情來請教我，算是半個徒弟，可我知道，她就算沒有我的幫助，也可以混得很好，主要是她很樂觀。
「我來看我朋友，順便逛逛，」詹可可說，「這麼久不見，你還好嗎？怎樣？家庭幸福吧！真讓人羨慕。」
「家庭主婦，一身油煙味，有什麼好羨慕的？」我苦笑，算了，不告訴她真相好了！
「能遇到一個男人，怕你上班累著了，是好事，別想太多了！」詹可可邊走邊說：「可我怎麼都感覺不到你有家庭主婦的味道，相比以前，更有魅力，嗯，是那種成熟中透著嫵媚加點小清新的狡黠，你的老公真把你調教得很好！我也趕緊去相親找個疼我的人結婚算了！」
「是嗎？呵呵……」我知道我的笑容勉強，可我沒有辦法啊！
「真的，比以前會好看多了，更重要是你懂得展現自己最美好的地方，成熟的韻味。」詹可可說的，我汗顏。
「你也很漂亮，這麼久不見，都成妖精了。」我這完全是誇她的。
「對了，你在家是不是太悶了？我朋友開了一家美容院，想招幾個人兼職，我覺得你特別適合，」詹可可說：「你想啊！有了這份手藝，你老公寵著，慢慢地，他覺得成老夫老妻了，沒必要寵著你的時候，你還可以出來工作啊！」
「可我星期六日才有時間啊！」我聽著就心動了，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我不要可惜了！
「我打電話問問我朋友。」詹可可挺仗義，她馬上掏出手機打電話，說的是北方話，我聽出一點點，「……我的一個朋友……哦，哦，好，好……」她掛斷電話，歉意地跟我說：「紛萍，不好意思，她說，昨天剛招滿。」
「沒關係，我老公可能也不怎麼贊同我出來工作！」撒謊，用一千個謊言來圓，我可虧大了！
「紛萍，你可不能有這樣的想法，」詹可可嚴肅地說：「女人的青春很短暫，你現在不需要護膚品還可以，慢慢的就一定要用了，你看我，用著都可以看到皺紋了，你不為自己打算是不行的，電視上也有得看了，女人成了黃臉婆，男人就容易想外遇，遇到一個年輕的，愛慕虛榮的，兩人撞上了，搞搞地下室活動，你還不知道，等你知道了，也就來不及了！可你有本領就不同了，你想要錢的時候，靠著自己的本事就去掙，有錢在手，心不慌啊！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迷死他們……」詹可可大我五年，理論一大堆，我不得不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依詹姐姐的看法，我該怎麼辦？」為我好的，我照單接收。
「我朋友很好說話的，這樣吧！我告訴她一聲，你有空就到她那坐坐，學習一些化妝技巧，以後沒準有用。」詹可可說。
「我該怎麼感謝你？我的天使。」我拉著她的手就是感動得想哭，還有人對我這麼好！
「天使，在哪？」詹可可哭笑不得，「紛萍，你還真相信有天使啊？就算有，也是人們想出來的，雖然沒有天使，但是，我們可以憑借自己的努力創造出一切美好的回憶。」
「聽姐姐一說，我豁然開朗，心情愉快，走，我請你吃飯。」我拉著她就走，我居然不知道，我快一天沒吃東西了，現在才覺得餓，太誇張了！
「別，我這剛吃完飯，出來溜躂消化，你又叫我吃，饒了我吧！」詹可可反拉住我，「你還是陪我逛逛吧！」
就這樣，我一沒吃飯的人被抓去逛街了！
「紛萍，你怎麼沒精打采的樣子？」詹可可試完衣服，出來看我搭拉腦袋坐在那裡，很疑惑。
「我這是累的。」我抬頭看她一眼，真的很累，一天沒吃飯了，又跑了那麼多路。
「家庭主婦不好做吧。」詹可可瞭然地說，她好像很懂。
「是啊，好做啊。」順著桿子往上爬，操心的事太多了，還吃力不討好，以後，就算我多麼愛那個人，我也不會為了他而成為一個住家女人，曾經的傷害已經夠深刻了，沒有必要再次低頭妥協。
「那你想著什麼時候擺脫那樣的生活啊？」詹可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走一步算一步。」撒謊是很難的，權衡之下只能這樣說，希望不要被當做是消極生活。
「怎樣，打算生孩子嗎？」詹可可是不是想孩子想瘋了？之前問過我三遍了，現在是第四遍。
「走一步算一步。」我說。
「去你的，」詹可可推了我一把，「有你這樣忽悠我的嗎？是不是現在已經在醞釀著怎麼造人啊？」
「是啊，詹姐姐，我都要當媽了，你什麼時候把自己推銷出去啊？」我反問。
「少給我當回事。」詹可可說完又去試衣服了。
如果我早知道成為家庭主婦的下場是被拋棄的話，我會不會挽回一些感情？人生沒有如果，當初的事情，一股腦就這樣做了，真沒有想過後果，現在才想，已經沒有用了。說到底，我還是在意的。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能自拔。當回憶成為記憶，我恍惚的神情中已經有了速斷，回歸到現實中來了。
「天使，你在哪？」我巡視一周，居然沒有見到詹可可，走到換衣室，在門外探視詢問。
「什麼天使，搞得我很神聖。」詹可可穿著一身粉紅連衣裙出來了，一出來就嗔怪地看著我。
「怎麼不是天使，你是上帝派來拯救我的人生的啊。」我微笑地看著她，不管她出於什麼目的，今天能夠安慰我，是對我最好的幫助。
「你呀，總是想著被人的好，不記得自己也是一個熱心的人，我什麼都沒有做，你不要太執著了，執著容易傷心。」詹可可扶著我的肩膀跟我說，「之前，你也幫過我不少，如果不是你幫我澄清，我也就喊冤不屈失敗了。」
「都過去了，提他做什麼？」我把她推到鏡子前，由衷地讚美，「詹姐姐身材就是好，穿什麼都好看。」
「少貧嘴了你，再怎麼好看，也沒有你的氣質好。」詹可可摸摸我的臉，「你一離開，很多男同事心情不好餓了很久。」
「你就吹吧，我哪有那麼好？」不止一個人說我有氣質，可我覺得自己狠普通。
「你就是這麼好。」詹可可說，在鏡子旁邊展示自己，「你說我要不要買？」
「覺得好就買唄，哪用得著那麼糾結啊。」我坐在她背後的凳子上看著她，什麼時候，我也可以隨心所欲地買我喜歡的東西，買東西的那種瀟灑，感覺很好。
「可我怕我會後悔。」詹可可糾結這個問題，據我所知，她家的衣櫃裡，最多的就是閒置的衣服，曾建議她打包一些給需要它們的人，可她說了，不能把自己用過且不喜歡的東西送給別人，這是對別人的不尊重。
「後悔就不要買了唄。」哪用得著這麼糾結。
「可我又很喜歡。」詹可可是存心跟我過不去的嗎？
「閉上眼睛30秒，想想你得到它之後，你最想幹的什麼？」我說，「直接想著是不是應該這樣做呢？你穿著感覺很舒服，可是，當有一個人跟你說，不好看，你會不會因為他的話而停止穿呢？」
「那要看是誰嘍。」詹可可說，「如果他是普通朋友吧，聽聽就算了，我像是那麼沒主見的人嗎？」
「那你還糾結什麼，直接買了就是了，後悔了再說，假如你沒買，第二天後悔了，來到這裡，結果賣完了，你是不是很鬱悶，比你後悔更加嚴重，當然，具體怎麼樣，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決定。」不做一棍子打死，留條後路給自己。
「有道理。」詹可可點頭，我鬆了一口氣，之所以讓她買，我是有私心的，原因是她買了，就可以高興地回家去了，我也徹底解脫了。
「趕緊去買單吧。」
「好。」詹可可笑著去結賬了，店裡的老闆娘看著我，笑容綻放。
「兩個人逛街就是好，走，紛萍，我前段時間剛剛發現那裡有一條街，全是賣小飾品的，我們去看看。」詹可可高高興興地拉著我就往前走，我心裡默哀，想來是我這個人太過執著了，早該跟她說，我餓了不就行嗎？
女人逛起街來真是玩命的，跨步如風，我卻苦苦挨著。
「詹姐姐，我接個電話。」在這樣下去，我會累死，所以做了個小動作，趁著她不注意，偷偷把鬧鐘的鈴聲調好，它一響，我就當電話接了。
「嗯，去吧。」詹可可一直忙著試衣服，我到旁邊接了，假意，「嗯……好……」完了我過來跟她說，「天使，我先走了，上帝有要事要處理，我幫忙去。」
「好，你忙吧。」詹可可一直沒有反對，說實話，這招，我一直沒有跟她說過。
「對不起，我騙了你。」我心裡對詹可可說了一聲。
「紛萍，你有事趕緊去處理，我試完這件就回家了。」詹可可回頭看了我一下，我笑著離開。天知道，那笑容有多麼地牽強。
「何紛萍，你一定要堅強，會有天使來愛你……」我邊走邊給自己鼓勁，就算是全世界都放棄了你，你還有自己可以相信。
真的會有天使嗎？我坐在路邊看著人來人往，冷漠的樣子，心裡百感交集，我仍然一個人，慢慢地走著自己的路。
「你好，我是柳絮！」手機響起來了，裡面最簡單的六個字，我卻覺得很沉重，很沉重，柳絮，飄走了就不在回來了嗎？天使，你在哪裡？幫我留住她好不好？我希望你可以看在生命的虔誠上，做一回好人。
「你好，我是柳絮的弟弟柳業，剛才是我姐姐想跟你打招呼的方式，希望不會打擾到你。」手機再次響起來，我卻可以感覺到他說話的沉重，面對親人的即將離去，只能更加堅強的把淚水往肚子裡吞，然後高興地對他說，「別怕，天使在這裡，他會保佑你健康……」不知不覺中，我淚流滿面，我抬頭看著天空，眼淚橫流在臉上，直接到耳朵洞裡，濕濕的擾著人不舒服，卻又無可奈何。
「你好！我是何紛萍，很高興認識你！柳絮，我很高興認識你！」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牽動了我的心，平淡的是字嗎？傷感的確實情！
「啊……」壓抑著大喊，我希望世界聽到我的聲音，「天使，你在哪裡？你在哪裡？為什麼光有你的名字卻沒有你的身影？為什麼讓所有的痛苦落在無辜人的身上？你出來，你給我出來。」撕力竭地地，我又像個瘋婆子一樣站起來對著天空大喊，無視周圍的人，淚水在斑駁地傾瀉著，獨自坦言苦澀，靜靜的，我希望世界可以聽到我的聲音。
「不要想不開啊……」
「沒什麼大不了的……」
「下來吧，天使在這裡！」不知道是誰說完這句話，我低頭一看，一個乞丐模樣的大嬸拿著個破碗在我我腳下站定，露著缺口的牙齒。
淡定下來，才知道，我站在水池邊上對著高樓大廈大喊。她晃晃碗，「天使在這裡，只要你留下一塊錢，你馬上就是天使，天使是救苦救難的，不是哭喊的……」
「莫名其妙。」我跳下來拚命地跑，有沒有搞錯，那麼低的水池怎麼可以淹死我，旁觀的人，也太容易被騙了吧。責怪之餘，心裡是暖暖的，回頭看著散去的人群。
「對，天使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