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051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的事了。
當織星站在停屍間,看著冰櫃裡那具已見腐爛的屍體,她怔怔的走過去,「朋友,別睡了,快起來,我們還有時間,還有時間找解毒劑……大不了,這次在我的身體裡培養抗體!換我來救你!」
「你……起來啊……」織星上前要拉扯他,被一邊的人攔了住,「小姐,不可以。」
織星呆呆的回過身,一指051,「他是我的朋友。」
「呃,我知道,那也不行。要辦完相關的手續……」旁邊的工作人員,一副公事化的口吻,顯然把051當成了街上隨處可見的流浪漢。
織星已經聽不見身後的人在說什麼,只是凝視著他的屍體,伸手,撫上他潰爛的皮膚。
眼淚,一滴一滴落下。
「傻瓜,你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呢,怎麼可以就這麼睡下了?」
故事裡,有他美好的童年,有他引以為傲的友情,還有……他始終沒能說出口的愛戀……
織星再也壓抑不住,痛哭著撲過去,「誰要你自作聰明了?誰要你犧牲了?躺在這裡的應該是我!是我!!」
此時,躺在那的人,一如她初見他時的那樣,安靜,斯文,透出淡然而溫和的氣質。
「我們還有時間!還有時間!你起來啊!起來……」哭到最後,她的聲音完全嘶啞,抓住他,怎麼也不肯撒手。
身後的工作人員沒有辦法,硬是拉開了她,「小姐,請你冷靜一點。」
「還有時間……還有時間……」織星哭喊著,掙扎著,「醒過來,求你醒過來,我們還有時間……我可以救你……讓我救你……讓我把命還給你!!」
她的哭聲,響徹冷寂的停屍間。她徒然的伸著手,想要抓,卻什麼也抓不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那個在訓練場上冷酷無情的男人,那個半夜將她抱上溫暖睡床的男人,那個拚死救她出島的男人,那個,用生命在書寫愛情樂章的男人,離自己越來越遠……
回到那幢年久失修的舊公寓,已經是晚上了。
織星剛要推開房門,身後有人叫住了她,「小姐……請問,你是arno的朋友嗎?」
織星麻木的轉過身,看到一個頭髮斑白的老婆婆,正好奇的望著自己。
「arno……」她喃喃出聲,對這個名字十分陌生。
「呃,就是個子很高,長得十分斯文俊氣的小伙子。」老婆婆吃力的形容著。
織星慢半拍的反應過來,「朋友……」
老婆婆高興的問,「小姐,你真的是他的朋友?」
織星忍住欲奪眶的淚,咬著牙,點頭,「是,我是他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那就太好了。」老婆婆顫顫巍巍的從挎包裡取出一疊信,交給了她,「這是arno的父親給他寄來的,他一直不在家,我只有全替他收著了。麻煩你交給他吧。」
接過來,看著手裡厚厚的一疊信,眼淚止不住的滾落。
回到房間,她坐下來,猶豫了下,還是拆開第一封……
這是051的爸爸寫給他的,信裡全部都是做為一個父親的懺悔,字裡行間,又透出對兒子濃濃的愛。最後一封信,是在上個月寄出的,他說,「兒子,等爸爸出去後,一定會給你一個幸福的家」。
看到這兒,她攥緊這些信,想像著051看到它們時開心的模樣,早已是泣不成聲。
夜,又一次如期而至。
塵世間不乏來來往往的腳步,少了誰的駐足,都顯得微不足道,那麼細小的一粒塵埃,連彌留的痕跡都不曾,風一吹過,撫平腳印,又是一樣的平靜。
可在她看來,他就是一顆屹立不倒的大樹,帶給了她生,帶給了她希望,是她這一輩子都不能遺忘的……朋友。
051的葬禮很簡單,只有織星一個人。
站在他的墓碑前,撫著那上面的照片,她微笑著,「嗨,朋友,放心,你不會孤單的。我們約好了。每年,我都會來看你的,我會告訴你好多我的故事……把我今後的所有回憶,全部都送給你。讓它,變成你的。」
照片裡的男人,目光平和,溫柔的笑著。
那對眸,深深的凝視著她,仿若至寶。
*……*
左萱和阿弦已經走了兩天,留在公寓樓裡的人,都顯得心事重重。
嵐陪著小霽坐在客廳裡,旁邊是那只懶洋洋的黑貓。劉嫂做了些點心,給大家端出來,「小少爺,吃點點心吧。」
小霽搖搖頭,嵐一看,也趕緊勸道,「小少爺,你這幾天吃得這麼少怎麼行?萬一,桀爺要是回來了,發現你瘦了,肯定要訓人的!」
聽到哥,小霽頭埋得更低了,咬著嘴唇,「笨女人沒了,哥也離開了……他們,都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誰說的!」
門口驟然出現的聲音,驚到所有人。
大家怔怔的看向那裡,瞪大了眼睛,生怕一個眨眼,這個人會消失,就連呼吸都變得奢侈。
氣氛,詭異,又伴著壓抑的興奮。
「小、小姐!」劉嫂激動的奔過去,一把抱住門口那個一身疲憊的女孩。
隨即,小霽跳下沙發,撲了過去,「笨女人!!」
織星笑著,揉揉他的腦袋,「臭小子,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個人又瞎想什麼呢?誰會不要你啊!」
「織星小姐!!」嵐衝過來,不敢相信的瞪著她,「天啊,這是真的嗎?是真的嗎?還是真的?你不是……不是在無人島……」
劉嫂回頭就狠狠的瞪他一眼,「小嵐,不許亂說!」
「對對對,」嵐又是驚又是喜,「呸呸呸,我亂說話,我亂說話!織星小姐沒事就好,回來就好……」
「笨女人……」小霽摟緊她,聲音哽咽,「我以為……我,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織星一笑,彎下腰擰了擰他的小臉蛋,「我怎麼捨得丟下你呢?還有……那個傢伙。」
屋外,一輛黑色轎車內,一對深邃的眸子始終緊緊追隨著她,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那幢公寓裡。
前面,彌尊回頭,「老闆,我們一路跟到現在,就這樣讓她回去了?」
冷亦然緩緩收回目光,垂下頭,斂住那裡的複雜,冷聲,「我們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