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還沒到冬天,可怎耐天氣倏變。從涼轉冷,是一種很乾燥的冷。風吹到人肌膚上彷彿狠狠摩擦過,直髮疼。
滿院金菊,隱隱飄香。
硯十三正坐在水榭之上賞月,這天雖冷,卻仍不妨礙她的興致。身上披著一件厚厚的披風,她身子越發不如比前了,秋天當冬天來到,冬天乾脆就不必出門。
「花管事,那個人已經死了!」丫頭說過的話又迴盪耳邊。
硯十三無聲喝茶,她需要冷靜,越到無計可施的時候便越需要冷靜。任風吹在身上,她開始輕輕咳嗽。
其實她心裡已經隱隱的預測到了這個結果。路文怎麼可能留下線索給她?當然是能除便除!
可是,他忘了,她是硯十三。她硯十三想要查出的事就算任何線索都沒有亦能查出!!!
所以,當丫頭跟她說完這些後,她只是冷靜片刻,復又在丫頭耳邊說了一番話。
現在,計已施,她需要的便是等天時地利人和……
幾個黑衣人驀然出現在她四周,無聲無息。
她微蹙眉尖,聲音淡淡:「不知各位深夜到此,有何事。」
「我家主人邀你品茶。」幾個黑衣人說完,也不等她回應,便駕著她一路飛離,風很大,可是幸好她穿得夠多。
這是一個很精巧玲瓏的府邸。有多大光是目測都不知道,只知這裡面飛閣流翠,朱樓畫廊,甚是精雅。且樹森蔥蔥,景色怡人。
儘管是夜,仍令人歎服。
硯十三被邀請到一個小樓的二樓上坐著,從這兒,可以將整個京城的景色一覽無餘。才拿起杯子準備喝茶,便有人奪過。
「茶已涼。喝了傷胃。」永遠都溫雅的聲音。君無言又重新為她倒上一杯溫的然後遞了過去,同時看向她,月光下,她的臉龐淡雅,一雙秀氣的眉永遠微蹙,儘管那張臉不像,可是神態實在是像極了。看著看著,忍不住深陷其中。
再次相見,硯十三卻不像從前那般心頭悸動甚至是洶湧,只不閃不躲地回望著他:「不知言相深夜邀我來此,為何。」
君無言始終不發一言,只是看著她的目光更深邃。像夜一般彷彿要將她整個人都吸進去。
這種眼神,她很熟悉。
每次顧西辭看她的時候都這樣。硯十三一時恍然,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的臉竟已近在咫尺,嚇得她一怔,便要後退誰知他卻捏住了她下巴,那邊道令她動彈不得,心中一怒,慍聲道:「還請言相自重!」
「你真的,很像她……」手未松,他淡淡一笑,聲音像動人的弦音。
「呵呵,不知言相口中的她是誰。」怒火消去,她目光定定與他對視,她很想知道在他眼中的她,究竟是怎樣一個存在。敵人?對手?還是……知己。
突然,他捏住她下巴的手緩緩移到她雙目,然後遮住,開口,是溫柔的能將人融化的語氣:「別這樣看我。因為這樣更像她。」
她心中突然莫名的湧起一股怒火,聲音也冷的嘲諷:「那又如何?!」
「那樣只會讓我想吻你。」他毫無隱藏的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氣息,也變微熱。在感受到她面龐一僵的那刻無聲笑著收了手,爾後坐下,月光下面色如玉般,靜靜倒茶,喝茶,還有,看她。
硯十三混身僵便坐在那兒,他剛說的話仍迴盪耳邊。
「以前,每當她像你這般一眨不眨看著我的時候,我心裡總會升起矛盾的情緒。甚至有一種將想她除之而後快的感覺。」他低頭淺笑,目光在茶霧下變得迷離:「那時候,我將她當成對手,所以她無論做什麼,哪怕是對我微笑都不會減去我想除去她這個念頭。」
聽著他平平淡淡的話,卻令她心頭一個顫慄,混身湧起寒冷的感覺,連向來冷靜的目光都在這刻慌了,那夜大雨,身後推她下崖的人難道真的是他……
停頓了一會兒,他的目光從她的臉轉移到她那一雙蔥蔥纖指,凝住不動,連向來淡柔的嗓音也微啞:「直到她死後,我才明白,原來那種感覺不是殺意,而是不安。」
這次,連她也愣住了,向來冷靜的他也會不安?
他似有些懊惱,連聲音變得難得的緊張:「因為我喜歡她,可是我抗拒這種感覺,我不相信。直到她死,那種強烈的恨變成刻骨的愛,思念夜夜折磨得我的心千瘡百孔。幾乎入魔……」說到這,他目光深深鎖定她表情萬變的臉,一字一句:「我才知道,無論人間天上,地獄仙家。只要能找到與她有一絲一毫的關係,我便不會在放手。」
說完,他深深與她對視,像是要吸走她魂魄一般。
不知不覺,身上有了寒意,原來夜已經那麼深,能依稀聽到打三更的聲音響起,她腦子很亂很亂,亂到起身時也變得語無倫次:「我不喜歡喝茶,我也不喜歡這種冰冷冷沒有韻味的環境,我想我還是先回去了。」
「你相信人有重生麼。」送她出門的時候,他在身後輕聲問。
她背對著他的脊背驀地僵硬,深吸一口氣淡淡道:「不信。」
他笑了,過了好久,才回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我信。」
那一晚,她失眠了。心中隱隱覺得情況有些不受自己控制,有些事,必須要加快。所以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她做了一個決定。
一整天,硯十三都將自己反鎖在書房中不出來。
屋外不斷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阿牛歷經半月才打聽出她們倆的消息,一路打聽又來到了這兒,此刻他身上所有的銀兩全部用光,餓了幾天幾夜,只剩下最後一絲力氣。
「阿花……丫頭……」他倒在門外有氣無力喊著,唇乾的發裂。門外經過的人都好奇看著他,不斷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