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爾,馬車已經開出了幾千米外的距離,正拐了一彎,行駛上官道。
阿牛拼盡了所有力氣向前,肩上背著包袱,手不斷大力揮舞:「阿花,丫頭!等等我!等等!」
每個路過的人都用不解的目光看著他,紛紛議論。
雙腿不斷向前邁跑,二邊的風景穿梭在眼邊,他卻什麼都看不到,只緊緊盯著那一輛馬車,直到它變成小黑點消失在他眼中,他亦無力停下跑到發軟的雙腿,癱到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汗水淋淋從額頭落了下來,打濕了他的臉。
「咦,這不是阿牛嗎?」上次那個鄰居正騎著馬從城裡進貨回來,看見他不由打起招呼,同時疑惑道:「你怎麼變得這個樣子?是出了什麼事了?」
阿牛老半天才抬起頭,邊喘氣邊道:「把你的馬賣給我好嗎?」
那鄰居一聽,先是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哈哈大笑:「我是說你怎麼前幾天反你家養的所有豬都賣給了李員外呢,要知道離過年近了,豬肉到時還會漲價,你提前賣等於是虧了呀……」
「這些給你,馬給我。」不等他說完,阿牛便直接塞了一個銀子在他手中,然後將他用力拉下,自己爬了上去,那鄰居都來不及將話說完阿牛已經將馬騎著遠了,看了一眼手中沉沉甸甸的銀子,鄰居這才壓抑下心頭的不悅,哼著愉快的歌遠離。
這阿牛呀,準是要出去做大買賣囉!
快要到初秋的時候,也正是整個煙花鎮繁忙的時候。農民們挑糧食上來賣,還有瓜果之類的。而商人則運輸的運輸,走貨的走貨,熱熱鬧鬧。
枯黃的樹葉隨風飄下幾片,鋪在青石板上,被人踏過。
金林不斷在顧西辭耳邊嘰嘰喳喳:「顧哥哥!李記的桂花酥最好吃了,不如我去買些給你?」
他只走自己的,懶得理他。
「不然王婆的臭豆腐?五香閣的五香辣子?成鋪的板栗?北門的刀子酒?還有香記的腸粉?」金林一下列數了好多,可是回頭一看,身邊的人早已走遠了,一時間停下用力跺了幾下步子,才跑著跟了上去。
回到顧家,和往常一樣先拿掃帚用力掃著落地的葉子,然後去水井裡打了幾桶水,用力一潑,頓時清掃的乾乾淨淨,整個地面亮透著還反著光。
顧西辭做完這一切後坐在台階上稍稍休息,正準備擦額邊的汗時卻看到一碗香噴噴的面就在眼前,他微皺眉。
「顧哥哥,這是我第一次做面,做的不好,你別嫌棄好嗎?」金林怯怯的聲音傳來,正端著碗,清秀的臉上滿是忐忑和期望。
他看了一眼,然後面無表情的接過去。
見他接過去大口吃了起來,金林高興的直蹦跳:「哦!顧哥哥吃了我做的面,顧哥哥吃了……」說完立刻慇勤的為他捏起肩膀,可是才捏了一下便痛的叫出了聲。
「幹嘛。」他沒什麼好脾氣的問著,嘴裡仍在吃麵,一雙桃花眼卻是沒帶什麼情緒朝她看去。
金林眨巴著濕潤的眸子,用力搖頭,示意他沒事。
顧西辭才不信,只是面上沒做什麼,依舊吃著面,視線一掃看到了她白嫩嫩的手上是被燙傷的紅印子,還有好幾個被燙的舊傷,看到這心微一皺,看來她為了煮這一碗麵在家裡下了不下恨功夫吧。
「顧哥哥……」怕他嫌棄自己,嫌棄自己的面,金林蹲到了他面前傷心的像個小孩子,一雙水靈靈的眸全是淚水,忍著不掉出:「顧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不要你喜歡我,只要你不討厭我就行了好嗎?」
「……」
「我知道我爹都是剋扣你們的工錢,我全都還給你們,全都……」說完她從懷裡拿出好一把銀子塞到手上,在抬眸時,眼眶都紅了:「只求你不要討厭我好嗎?」
「在哭把你扔出去。」顧西辭扔下這句話起身便重新掃起地,那不馴的姿態無論多少年都改變不了。
金林一聽卻是破涕為笑,站了一下,高興的跑上去:「顧哥哥,我幫你!」就這樣,二人一起打掃著顧府,基本都是金林一個人在那兒說話。
傍時時分,門吱呀一聲開了。
狗腿子心虛般輕步輕步往裡面走,臉上好像被人打了,紅腫了一片,衣領子也被撕破了,露出流血的胸口。連鞋子都沒了,就赤著腳小心翼翼往裡面。
突然,門前橫了一個掃帚。
顧西辭冷臉站在他面前,一雙眼像是刀子一樣閃著白光:「你又去賭博了是不是。」金林聞言也跑了過來,探頭看著他們倆,不敢說話。
狗腿子見被他察覺,一時間窘然,低下了頭:「我……我路過的時候……沒能忍住……」剛說完臉上火剌辣的挨了一耳光,疼的整個人差點沒跌倒在地。
「狗腿子」金林驚聲一叫,上前便扶起被打的狗腿子,滿眼關心。回頭勸道:「顧哥哥,你就原諒他這一次吧……」
「閉嘴!」顧西辭突然吼出聲,臉色從未有過的難看,繃著臉,指著他一字一句:「從今天起,不准在出這個家門一步,直到你什麼時候能戒了那個在出走!」
狗腿子臉上沒有表情,只剩悲然,被打腫的臉因那一巴掌更是滲著血絲,他安靜的聽著,聽完之後,麻木爬了起來,轉過身,瘦小的身子漸漸消失在房屋門口,良久,才傳來他沙啞哽咽的聲音:「對不起,小公子……」
這一段時間他老是輸,顧西辭全都知道,每次只是默不作聲在他沒錢時給他錢,而自己則餓著肚子不吃飯。
狗腿子一走,氣氛仍是緊張,金林看顧西辭黑著一張臉站在那兒不說話,自己也嚇得半死,半響,才小心說了句:「顧哥哥,我,我先走了。」說著便打開門。
「老子送你。」他聲音冷冷的,率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