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同志,快!!帶著孩子們上房頂……要快!」張老師推了把身邊小男孩的肩膀:「帶著阿姨去通房頂的扶梯,快!!」
時間就是生命,決定留下來和孩子們在一起的姚曉璟沒有多做猶豫,她用牙撕咬,扯掉了身上禮服用的白裙裙擺,拿在手中揮舞高喊:「看到我手中的白布條嗎?!同學們排好隊!手牽手都跟著我!!來——」
來到狹窄的扶梯,唯一通往房頂的洞口大雨如注,夾雜著刺骨的寒意,讓一群年幼的孩子望而卻步……
也不知道那裡生出來的勇氣,姚曉璟率先站在扶梯上,任暴雨澆注在頭上身上給學生示範:「像阿姨這樣,不要害怕,上去了我們所有的人才能安全!我要看一看,今天誰才是最勇敢的孩子!」她的話音剛落,剛才率先衝出去要回家的倔強男孩站了出來……
「阿姨,我最勇敢!」
「好,你先來!」姚曉璟下來雙手用力扶著梯子,鼓勵著他。
男孩抹了把臉,把新發的書包從肩上卸下來塞進懷裡,然後登上了水流如注的梯子。
十秒。
十五秒。
他用了十五秒的時間,成功登上了房頂,他抓著房頂上晾曬食物的鐵欄杆,朝下面微笑著喊:「阿姨……我上來了……我的書包沒濕!」緊跟著,一個,兩個,五個……十個……
當一個個孩子登上房頂,朝下面呼喊阿姨,我的書包沒有濕的時候,姚曉璟覺得她臉上淌著的不是雨水,而是被他們的純真震撼的淚水……
山裡的孩子們……
永遠都保有一顆頑強明澈的童心……
張老師帶來了另外一群孩子,他們和姚曉璟此刻已經被泡在齊腳深的冷水裡。
張老師說:「姚同志,你先上去!」
「不……別耽誤時間,讓他們先來……」到了此刻,還能有什麼比孩子們的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呢。
張老師的眼裡似乎又淚光在不斷閃爍,他沒有多勸,把身邊排好隊再沒有一個喊怕的孩子們,一個個推上通往生的扶梯。
姚曉璟用盡全力扶著梯子,感覺著洪水已經沒過了膝蓋。
孩子們終於都上去了。
當扶梯下面只剩下她和年逾花甲的張老師時,他們幾乎同時向對方喊出:「你先來!」
兩人愣了下,張老師不由分說把她推上梯子:「快!!姚同志……上去看一看學生們怎麼樣了……看看你的楓娃子,他在哪裡?!」
姚曉璟被雨水澆得根本說不出話,她從梯子上蹦下來,膝蓋用力頂著亂動的扶梯把張老師推向梯子:「我馬上去找他……你先上去,張老師!學生們沒有你不行!」
張老師還想說什麼,可是姚曉璟卻用力推了他一把,把他向上送了一個台階:「別管我了……張老師……我肯定是要去找他的……快上!!張老師!」
風雨中,傳來隱約的叮嚀聲:「危險……不要衝動……」
不衝動嗎?沒有人能體會她此刻的心情,究竟是處在怎樣一種煎熬絕望的狀態之下……他明明知道她在禮堂發文具,可是突如其來的災難襲來,他卻始終沒有現身……
出了事?
還是像她一樣被困住了?
她必須去找到他,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麼,她都要和他在一起……
「阿姨——阿姨……解放軍叔叔!!解放軍叔叔!」孩子們從洞口朝下喊……
姚曉璟驀然轉頭,發現一個熟悉到骨子裡的身影正淌著洪水沖進禮堂,四下找尋……
「曉璟——曉璟——」他的吼聲幾乎震破了天……
淚凝於睫。
她揪著針扎似的胸口,幾乎無法做到正常的回應……
恐懼、擔憂、害怕、惦念,無數複雜的情緒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似乎都得到了最及時的排解。
「曉——」忽然,眼中佈滿血絲,因為找不到她而瘋狂嘶啞的少校看到了立在扶梯邊的白裙子……
「慕楓——」她捂著嘴低低喊了聲,朝他踉蹌著奔來……
「別慌——慢點跑!」說著讓她小心的話,可是他自己卻顧不得在水中行進的動作要領,笨拙的朝她奔去……在快接近的時候,猛的一撲,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裡……
「曉璟……你有沒有事,有沒有事……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丟下你……曉璟……對不起……」他送走了放映隊和廚上的車打算回村小的時候,被村長派來的鄉親叫去幫忙。原來村東的防洪樁柳籬笆出現問題需要緊急處理,他和村民二話沒說,自製沙袋加固沿途險情,剛剛整理完現場,一場特大暴雨就鋪天蓋地席捲襲來……
村長猛地拍了下巴掌,嘶吼:「糟糕了!!村小和西頭兩戶還沒來得及通知撤離!」
看到洶湧猛烈的山洪直奔地勢低窪的村小而去,陳慕楓心神俱裂……
不顧村長和鄉親們的阻攔,他想也沒想直直衝向雨幕。他的曉璟、還有給他帶來無限歡樂的山裡娃兒……嬸子一家……還有……他們不能沒有他……即便前方是通往深淵的不歸黃泉,只要有他們在,他也絕不會向後退縮。
「下次……不可以……慕楓……你再也不可以丟下我……」她渾身都在顫抖,抱著他,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