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爾從潛艇裡跳入了大海。他在一群閃著鱗光的魚兒身邊游來游去,海蛇出沒在這些低凹的石洞下面,它們的巢穴集中在他的目光所及之處。菲爾一邊要躲避海蛇突如其來的襲擊,另一邊又要尋找海蛇王的下落。他知道海蛇王有一個弱點,因為這條海蛇王是阿爾必從森林裡帶來的一條巨蟒,當它在森林裡的時候,非常喜歡吃一種蛙肉。菲爾為海蛇準備了一包這樣的蛙肉,裡面摻合了死去的奧利特的殘渣,蛙肉是鮮嫩無比的,通常情況下吃不出有異味來,但毒性卻比奧利特活著的時候還要大。他要脅迫海蛇王跟阿爾必作一個交換。
海蛇游了出來,一群海蛇彎曲著向前游動,它們的頭和脖子都粗得跟柱子一樣,眼睛裡閃出陰冷的光。那包蛙肉正放在它們經過的地方,散發出香味來。
海蛇王剛把凱裡送走,他在蛇洞裡沒有出來,有海蛇看見了那包蛙肉就轉身游了回去,不出菲爾所料,海蛇王打開包看了看,高興地嘗了嘗裡邊新鮮的蛙肉,許久沒有吃上這麼好吃的東西了,同時,他還把剩下的食物賞給了圍在周圍的海蛇們。
海蛇吐著蛇信吃著,不到一會兒,眼睛翻白,整個身子像刀絞一樣的疼痛。
海蛇王覺得自己也不舒服,忙叫波姬過來。波姬游到近前,看了看那包東西,說道:「我們上當了。」跟著,就看見海蛇王暈迷了過去。
波姬著急地巡視四周,一個聲音對她說道:「這些蛇都中了毒,它們很快就死了。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到鬱金香花園來。等你來的時候,把研磨好的蛇毒拿給阿爾必喝下去,再接回你的丈夫。」
「你這麼惡毒!」波姬的聲音裡帶著無比的憤怒。
「別哆嗦。你抓緊時間吧∼別想著有什麼辦法來救他。」菲爾說完,游回了潛艇裡。
潛艇在海底慢慢地升上去,升到了海面上,海水翻起了白浪和泡沫,把菲爾那張得意的臉,照得慘白慘白的。一些被毒死的蛇,從海底也漂浮了上來。它們不比海蛇王有功力可克制這蛙肉中的癩蛤蟆毒,大凡浮上來的都一命烏呼了。海蛇王如果單純地吃下癩蛤蟆毒還不至於這麼昏迷過去,關鍵是裡邊還有怪物的肉,那奧利特受了迦婁瑟的摩星鉤火所養,非比尋常的毒物。
海蛇的毒是液體的,無色無味,不管阿爾必是何方神聖,只要喝下去,不死也要傷及全身各個部位。海蛇王和波姬是他非常信任的人,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去防備波姬。到時候,就可以在一邊看森林王的死相了。這是菲爾找到的最好的辦法。
鬱金香花在秋天已全部凋謝了。整個花園一片殘枝和隨風飄散的花瓣,那些花瓣漂入海水湖泊裡,蕩到不知道的地方去。
海巫正在她的房間裡撮弄對付癩蛤蟆的藥,她沒想到菲爾很快就回來了。菲爾走路的聲音很響,他一點都不在意海巫在屋裡作什麼法,他甚至想看見海巫面對悲劇的樣子,那是他特別想欣賞的嗜好。他把軟不拉幾的海蛇王拉到小屋裡面,扔到花床之上,自己又回了花園的中心。菲爾有時會想,那個老巫婆是否掉過一滴眼淚,僅為了她所認識的人。
在海底,他來不及打聽阿爾必是誰,波姬的嘴巴也是封得牢牢的,他也放棄了想探聽阿爾必真實面目的打算。不過,這海巫倒是一個心直口快的人,等找個機會順便問一下這個新的森林王到底是何方人物。雖是這麼想著,他未必會馬上付之於行動。腳下有掃帚,他撿了起來,開始收拾花園裡的一草一木。
相隔在一條花廊兩邊的海巫,先前在堰湖上吃了苦頭,正在一肚子氣找不到地方發洩呢。她想,惡靈人成了眾矢之的,自己也有了敵對的情緒。這海巫在練習巫術的時候,對每個人的心態都要公平,沒有誰好誰壞,也沒有是是非非,也只有這樣作,她才能把巫術發揮到淋漓盡致。一旦有了分別心,練成的巫術就可能傷及到自身。這道理,除了阿爾必知道其中的緣由,別的人都不理解海巫遇事的時候,為何都跟自己無關的樣子。
像凱裡最見不得海巫每每不出手幫他們痛擊惡靈人,又歡喜著她在關鍵的時候還能救崔斯老爺子一條性命。
花園的路通向更深處,鬱金香花開敗了,枝葉尚在。正吹著的北風,已經不是早些時候的秋風了,而是帶有一絲冰雪的寒氣直往花園深處漫延。
海巫的屋裡。製藥的包不像赫裡斯考那樣需要一個藥箱,和一雙隔膜的手套。她只需要一點點海水,滴入幾滴海蛇油,煮開後放入數條蝸牛,剁成泥丸放在太陽底下曬乾,再施巫術使它成克制癩蛤蟆的毒藥。為此,巫婆在花園裡找了好幾窩的蝸牛,它們爬起來的樣子真是怪怪的,作出來的肉質鮮嫩可口。墨漢多要不上當也不可能。
墨漢多又在哪裡呢?現在,弗提爾甩掉墨漢多後,就獨自帶著阿普特走了。這半個人的墨漢多坐在地上,挪一步都像刀割一般,好在一條命給弗提爾保下來了,他想起堰湖裡的巴爾雅屍身,心裡又充滿了慾望,只要找到那屍身,就不難實現報仇的願望。這個時候的他,已經把菲爾忘得一乾二淨了。墨漢多覺得要靠自己才行。身子被截成了兩半,下身醜陋的樣子雖沒有了,上身還有著英俊的外貌,可少了一半的身體仍然是醜陋的。
海巫手中的活兒幹完了,她停了下來,把泥丸拿到陽光直曬的地方去曬著,遠遠地看見菲爾在花園裡打掃地面的殘花敗葉,這個老傢伙還有這種閒情雅致,不怕到處都有人在找他算帳麼!她走上前去。
「喂,阿爾必沒有找到你嗎?」
菲爾抬起頭來,優閒地看了一下前方,白了海巫一眼,仍舊拿著手中的掃帚繼續打掃地面。
「我不在乎他。他能把我怎麼樣呢?」菲爾故意這麼說。
「哈,有他在,你也能活到今天,算你運氣好勒!」
「哦,他在,我就得死嗎?」
「那是你不知道他是誰。阿爾必當上了森林王,想必一定要為生靈人除掉你這個惡魔,你儘管在這裡閒暇度日吧,我倒要看看他怎麼處置你。」
海巫說完,順手撿起一朵花來,放到鼻子跟前嗅聞。鬱金香花令她陶醉不已,要不是喜歡這個花園,她才懶得在這個時候住在這裡,跟菲爾這種惡靈人住在同一個地方哪。
「阿爾必在海裡就很了不起嗎?」菲爾假裝有意無意地問。
「他,嘿嘿!我知道他跟貝蒂結婚了,只要是貝蒂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們。不過,阿爾必遲早會跟你算帳的,我要是你,就不呆在這兒了。」
菲爾見海巫的嘴緊,一時無話可說。沒料到又聽見海巫說道:「海裡所有的生靈都要聽阿爾必的話,因為,他是海神的兒子。他的法力比起你,不知要高出多少倍。這森林裡哪個地方的魔怪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呢。」
海巫的話,讓菲爾驚呆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阿爾必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小伙子竟然是海神的兒子,他要殺的人竟然可以不眨眼就殺掉他無數次。
「這不可能。」菲爾自言自語道。他有些亂了方寸,這麼說來,那海蛇的毒也未必可以讓阿爾必致命。要不是海巫告訴了他真相,他還蒙在鼓裡呢。計劃到了現在,還剩下明天一天的時間了。波姬也快拿著蛇毒的藥來找她的丈夫了。
阿爾必又在哪裡呢?他該去查個清楚,好讓波姬一到花園,就能下手。
阿爾必和凱裡過了一個不眠之夜,他們很睏,可是睡不著。特別是凱裡在那裡翻來覆去的折騰。阿爾必終於忍不住了,說道:「老兄,你這是為何?」
「睡不著啊!」凱里長歎了一聲。
他想起艾可來,艾可的面容又清晰地呈現在他腦海裡。他如何地衝他微笑,謙和的說話,又是如何跟他告別,悲痛欲絕的樣子。弗提爾在襁褓中稚嫩的模樣,想要吸走阿普特真氣的狠勁兒。艾可死去時,呆望著天空的模樣。啊,凱裡用拳頭擂擊自己的腦袋。
阿爾必忙拉住了他的手。「別想太多,你要是保弗提爾的命,我會幫你的。要是你想殺了她,我也能辦到。這是早晚的事情吧。」他明白凱裡此時矛盾的心情,如同當初艾可抱著嬰兒離開時的情形。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凱裡痛苦地說。
「我不能保證見到弗提爾為害他人會留她一條性命,但是我可以保證,如果,阿普特真能幫她改邪歸正,我會酌情處理這件事情。」
「那阿普特真能辦到嗎?我擔心他的安危。」
「是的。他很危險,就看今天的情形如何了。」阿爾必說。
他們的行動是隱密的,森林裡無人知道兩個人身在何處,只有弗提爾能猜到他們正緊緊的跟在她後面,要與她作一個最後的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