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裡把紫菀花帶回了鮮花谷。正當秋天的好時節,鮮花谷裡百花開遍之後,香氣盛濃。花毒已被阿爾必清理得乾乾淨淨,這紫菀花卻一朵都沒開在這山谷裡。拿著凱裡從艾可那裡摘來的花,克芮斯怔了怔,說道:「這是返魂的草花,用在好人身上,一定可以救死扶傷,可要用在別的地方,就不好說了。」
凱裡彷彿又看見弗提爾用嘴咀嚼此花的情形。
「它要是沾上惡靈家族的唾液,會怎麼樣?」
「會魔氣上身,讓用過花液的人畜都變成惡靈人的奴隸。」克芮斯說完,眼神裡充滿了驚訝。「它是從哪裡弄來的,這山谷裡沒有這種花。」
凱裡面色凝重地答道:「是從艾可家外的花圃裡摘來的。我看見那個魔女正在吃它的花根。而且,他們家後院來了許多的野獸寄居,來去自由,毫無約束。」
「野獸?」克芮斯更驚奇了。遠處收集干花標本的莫哈伊也抬起頭來,望向這邊。
「那些野獸都是一些凶悍的傢伙,它們對弗提爾服服貼貼的,我看事情不大妙,就準備回來帶幾個人去幫艾可打造一堵石牆,用來困住弗提爾的。」
「這辦法未必好。既然,那些野獸忠心於弗提爾,必定是有緣故的,石牆也攔不住她。」
莫哈伊朝他們走來,「親愛的,你在跟凱裡說什麼哪?」
「說弗提爾的事。我們得有對策才行。」
「弗提爾?她還活著?」
「嗯,是的,母親。」凱裡接過話去。他不安地拿起手中的紫菀聞一聞,又放在了地上。
這時,莫哈伊走到了兩個人的面前,彎下腰撿起了那把紫菀花。
「這花草面目長得清秀,根性卻很厲害。所以,山谷裡沒有種上這花。」
「我估計,這花已是埋下了隱患。」凱裡又道。
「凱裡,讓我好好想想。」克芮斯聽著母子二人的對話,不假思索地說道。
「克芮斯,你想想有什麼能克制此花的東西嗎?」
克芮斯沒有回答莫哈伊,逕直地走到田埂前,緊閉上了雙眼。
凱裡知道父母對花卉是很有見地的,他們的地窖裡又堆滿了干花的原料,便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父親想好後跟他商量。
莫哈伊提著籃子,扔下他們,獨自向小屋走去。
涼爽的秋風拂在凱裡的衣領上,翻起來,又壓下去。他的眼前又浮現出那些野獸的怪相,特別是那頭天不怕地不怕的犀牛,那尖角快要刺進他的頭了……一睜眼,幻境又消失了。
這艾可為何要留下弗提爾,真是要命!他頭痛的是,現在再不動手殺了弗提爾,只怕將來能對付她的人,就不是他一個人的能力可以辦到的了。像菲爾和墨漢多逃在何處,又什麼時候跳出來危害大家,讓人真是寢室難安。這又是何苦呢!艾可啊,艾可!
凱裡抱著頭,睏倦地坐了下來,腳下的泥土散發出一股澀澀的腥味,刺激著他的鼻子。
他手裡的紫菀花掉在了土裡,花根伸向土壤的深處,吸取營養和水份。
「凱裡,你來一下!」
田埂邊的克芮斯招手,喊他過去。凱裡知道父親一定是想好了辦法,他的情緒稍微好轉了一點。
「父親,你說吧!」
「這弗提爾是個不能說話的啞女,又是一個危險的魔女。如果我們由著艾可感情用事,將來後患無窮。」
「你說的對。父親!」
克芮斯望了望凱裡,「我們現在有森林王了,讓他來解決這件事吧!你說呢?」
凱裡剛才的表情都舒緩了許多,可提起讓阿爾必來處理這件事,他又緊張起來。「我認為,這事還是讓艾可自己來決定吧。」
「你擔心阿爾必會殺了弗提爾,讓艾可傷心嗎?」
「是的。艾可現在肯定接受不了弗提爾的死。」
「可是,她要落在我們手裡,就一定是死路一條了。因為,你和阿普特一樣,都是護法的人。到時候是由不得你們選擇的。而讓阿爾必來處理的話,她也許能收回魔心,改邪歸正。」
「要是這樣就好了。只是,這都是我們的揣測,我對弗提爾的情況也不太瞭解。」凱裡想到那群凶暴的野獸,心中打了一個冷戰。父親的性子他是最瞭解了,當年要不是父親放過沼澤地裡的斯萊特,放過躺在地上裝死的菲爾,今天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災難,死這麼多的生靈人了。
可克芮斯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比凱裡更清楚惡靈人與森林王族之間存在的關係,森林女王已經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依然沒有一個人會說,惡靈人跟王族沒有關係。他想的是,惡靈人只要安分守已地留在一處,不擾亂森林的規則,破壞森林正常的狀態,他就作不到毫不留情。弗提爾的情況跟格雷夫不同的一點在於,格雷夫的母親是王族的血統,而弗提爾的父親卻只是生靈人中比王族地位更低等的人。除了森林王族血統的人,其它生靈人的聰明和才智都不能與之相比,這也容易造成他們一旦跟撒旦結成了同盟,就走上了一條不歸的道路。
「只有這樣了。讓阿爾必決定這件事吧!」克芮斯覺得自己作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凱裡對此沒有發表意見,他想著阿爾必要知道弗提爾現在的情形,一定會痛下殺手的。那去跟森林王商量這件事情的,莫過於他親自去了。
「父親,我去水晶宮找阿爾必。」
克芮斯明白地點點頭,轉身離開了凱裡。
這會兒,莫哈伊正待在屋裡整理花草,她的籃子很快就空了。她聽見克芮斯走近屋門的腳步聲,放下手中的花朵,對進屋的克芮斯說道:「森林王是容不得惡靈人存在的,他一定會斬草除根。我看艾可也太可憐了,我們去看一下他吧……」
克芮斯低下了頭,他明白莫哈伊的意思。莫哈伊是想在弗提爾被殺之前,給艾可一個安慰和勸導。
「明天是瑟塞爾的祭日,我們去墳頭拜祭後再去找艾可吧。」
莫哈伊聽著克芮斯的聲音低沉下去,她心裡也一陣難過。這一千年過去了,岩石族已經不存在了,沒有一塊石頭富有靈性,更沒有一塊石頭可以說話。它們中間仍有黑石殘落在森林裡,只要惡靈人不興風作浪的話,這些黑石都不足以傷害任何人。瑟塞爾用生命來捍衛的家園,如今再一次重歸大自然。
「森林王族有了新的傳人,我們應該感到高興。」莫哈伊勸解道。她怕克芮斯觸痛往日的傷疤,在那裡不得釋懷。
「我們犯過的錯,不能再犯。」克芮斯說。
「那帶上這些干花去拜祭瑟塞爾,想來足夠了。」莫哈伊擦了探濕潤的眼睛,掩飾道。
第二天,克芮斯和莫哈伊匆匆地跟凱裡告別,去拜祭了瑟塞爾後,就直接去了小鎮上。他們穿過小鎮的時候,薩安德在半途見到了兩個人,激動得無以言表。
「我帶你們去吧。艾可那裡很難找的,比較偏僻!」
克芮斯對薩安德變成了白沙子感到高興,這讓他覺得世上萬事萬物都有可能變化,要是這一趟,能讓艾可放下心來,而弗提爾真的能被阿爾必改好的話,那比什麼事情都值得高興呀!他心裡這麼想著,也沒說出口來。薩安德從他的眼神裡猜到了一二分,莫哈伊一路上都催促著前行,克芮斯完全理解莫哈伊的心情。當初是神給了她一個贖罪的機會,為什麼弗提爾就沒有這個機會呢?
莫哈伊有些興奮,她到了艾可的小屋前,還忍不住說道:「森林變得很好了,我的願望就是讓它變得更好。」
屋子裡安靜得出奇,牆壁上的燭火燒了一半熄掉了,鴉雀無聲的房間讓莫哈伊有些失意,而克芮斯和薩安德前後都找遍了,也不見艾可和弗提爾的蹤影。
「這床上的被褥還是溫熱的,看來兩個人出門不久。估計也走不多遠!」莫哈伊摸了摸床頭。
門前的花圃下有紫菀花在盛開著,花香依舊隨風飄進了小屋裡。花圃邊都長滿了這種花,再無別的花朵了。
後院的獸穴裡逗留的野獸不多,不像凱裡上次來的時候那樣濟濟一堂。
「他們去哪裡了啊!」莫哈伊不解地望著克芮斯。
這時,傳來了薩安德的呼叫聲。
「快看這裡!」
克芮斯拉著莫哈伊走了出去,獸穴的旁邊有一片污漬的地方。「看這裡!」薩安德蹲在地上,指著那塊污漬。克芮斯上前一看,是旁邊一堆黑乎乎的東西上流下來的血跡。那堆衣服是艾可平時愛穿的外套。
三個人一下子覺得事情嚴重了。艾可到底在哪兒?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就在他們焦躁地到處尋找時,一個小女孩子的身影出現在屋門前。
她定定地看著幾個人,手向林中一招,林子裡圍過來一群野豹子,那些野豹子低聲咆哮著,把克芮斯和莫哈伊逼到了圍欄邊,他們只好一步一步地向裡退。
薩安德昂起頭來,揮著大手引沙子過來,可這片地上只有淤泥和草葉,沙子都緊實地貼在泥巴下面。
弗提爾不理會薩安德在作什麼,她朝獸穴走了過去。「弗提爾,你想幹嘛,快停止!」莫哈伊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