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巫實在忍不住了,她上了岸,在一個沙灘上撒滿金色陽光的早晨。大海上漂浮起無數死亡的動物屍體。她想起那朵深埋在海底的黑色鬱金香,還有不知去向的阿爾必,煩惱地張開了雙臂。貝蒂在哪兒呢,她曾想把水澤仙女帶回大海去,可眼下的大海令她難以忍受。混亂,吵雜,魚類相互之間的獵殺,到處是打翻的船隻和尾翼……
從海裡走上岸的那一瞬間,海巫就想回到鬱金香花園去。阿爾必說過,那片美麗的鬱金香花園是留給她的,那隻大老虎不知還在不在,還有菲爾,以及那個臉色灰白的梅西,他們衝著她陰笑,作著她看不懂的手勢。
「貝蒂……」海巫對著大海大聲地呼喊,以發洩自己心中的怨氣。
只有浪花在回答她,還有沙灘上海鷗的苦叫聲,從崖壁的背後突如其來的鳴響。
阿爾必癡癡地看著『貝蒂』,但是她的手是冰涼的,眼神是冷漠的。他轉而又想,貝蒂對他已有了很深的誤會,在澄清事實之後,他一定要跟她好好的道歉。這時,他脖子上的龜殼隱隱地閃出銀褐色的光,阿爾必不由得收回手來,摸了摸那條項鏈。
啊呀!冷不防地,被一道褐色的光擊中了眼睛,阿爾必痛得深深地閉上了眼,他知道,那是龜殼項鏈上閃出的光環。等他再睜開眼時,『貝蒂』被他的叫聲嚇得退出老遠,不過,他仍然能看清楚站在前面的那個人是誰。
在『貝蒂』嬌美的外形下,一顆黑色的心,醜得要鑽出頭顱的長角變曲著,四肢細長而枯瘦,胸脯卻壯實得可以裝下一頭牛,佔據了整個身體的一大半。這不是湖怪還是誰呢?湖怪的嘴唇還微張著,露出沾滿血液的牙齒。
「你,真得太漂亮了。」阿爾必從嗓子裡緊巴巴地逼出了這句話,他現在不用再去證實什麼,也能看明白站在眼前的人是貝蒂,還是湖怪了。
『貝蒂』警覺地看了看他,見阿爾必的臉色緩和下來,覺得一切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她大膽地走近阿爾必,用手輕輕地挑起了他衣服上的邊角。
「我不想去見那個墨漢多,你幫我把弗提爾找回來吧。我們可以在一起生活,只要艾可不再提往事,你就不要再為難他。他畢竟是孩子的親生父親。」『貝蒂』用哀求的眼神望著阿爾必。
四周安靜下來,半山腰的小道上只有丙個人的呼吸在打破這裡的平靜。
阿爾必的腦子閃過了幾種念頭,要麼是殺了這個湖怪,要麼是利用『她』的失察讓菲爾和梅西自投羅網。最後,他選擇了利用湖怪的辦法。
「前面就是穿山甲的山洞,墨漢多就關在裡面。你去把他殺了,我就相信你的話。」
奧利特聽了這話,頭上的汗水直溜溜地滴了下來,讓躲在樹後的虎王看得瞪大了眼,活該這頭怪物也有今天!
『貝蒂』見自己的出招沒能改變阿爾必的心意,在那道褐色的光環閃過之後,他重新恢復了以往的理智。怎麼辦,殺死墨漢多就能保全自己嗎?走著走著,她又停了下來。
「如果我是湖怪,你還能見到真的貝蒂嗎?」
阿爾必聽到這話,也停了下來。奧利特明顯是用貝蒂的生死來威脅他,他真的不知道貝蒂現在何處,要是海巫在的話,也能幫他去找一下了。真不該叫海巫回海裡去,要是黑色鬱金香放在海底被人拿去了,那等於是把禍端帶到了大海裡,阿爾必有些後悔自己小看了花咒的力量。剛才,就差點害得他喪失了判斷力。
「走吧!馬上就到了。」
『貝蒂』極不情願地朝前挪著步子,山洞越來越近。
墨漢多在山洞裡被金鑰匙打回了原形,一隻半人半妖的癩蛤蟆。『貝蒂』剛一踏入山洞看到他的模樣時,也嚇得直哆嗦,那模樣比起自己的醜態來,真是多出了幾百倍的功夫。
癩蛤蟆還發出嘰嘰咕咕的聲音來,它關在一個籠子裡,吊在半空中,手腳伸得再長也觸摸不到地面。
墨漢多也看見了奧利特,他感覺死神就要光臨了。
阿爾必只想看奧利特是不是肯親手殺了墨漢多,但並不想現在她真的殺了他。
「等一下,還有半截金鑰匙在哪呢?」他問。
墨漢多扭過頭,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不回答問題。
「貝蒂,親愛的,那把金鑰匙我們一定要把它找出來。如果,墨漢多不說出它的下落,你就殺了他吧!」
『貝蒂』聽得這話渾身抖起來,湖怪一邊被籠子裡的墨漢多看得發怵,另一邊背後又站著阿爾必,在緊逼著她採取行動。乾脆把墨漢多殺了,誰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假的貝蒂了。那個真貝蒂要是出現的話,也敵不過她手裡的那半把金鑰匙。
墨漢多被奧利特凶狠的目光纏住了,它在籠子裡狂暴地撞擊起來,吼聲把山洞內外都震響了。
看守墨漢多的小穿山甲跑了過來,提起墨漢多的金鑰匙敲了過去,墨漢多被打暈過去了。
「阿爾必,它暈過去了。我從來沒有殺過人,你想殺它就殺吧。」『貝蒂』委屈地說。
阿爾必見奧利特捨不得殺了主子保全自己,心中不免冷笑了一聲。
「你們的大王呢,我要見他。」
「大王去休息去了,你再過幾個時辰再找他吧!」小穿山甲尖細著聲音說。它們看著墨漢多活受罪,心裡別提多高興了。但是,它們不認得眼前站著的貝蒂是奧利特,還以為真是貝蒂站在那裡。
「讓貝蒂小姐也去休息一下吧。阿爾必!」另一個穿山甲說。
奧利特巴不得有人讓她迴避,連忙接過話來,說道「嗯,我也累乏了。阿爾必,我們去水池那邊休息吧。」她的話音未落,阿爾必把龜殼項鏈取了下來,往『貝蒂』的手上一套,說道:「那就走吧。」
奧利特覺得頭一下子像要炸開似的,渾身的皮膚最先爆裂開來,一層一層的殼脫落在地上,身形變成膨脹起來,小穿山甲驚訝地看著『貝蒂』小姐倒在冰涼的石塊上昏了過去。
它們恍然大悟,原來這個貝蒂是假的。升在半空中的籠子降了下來,吱呀一聲,籠子的門給打開了,變回原形的奧利特被扔了進去,和墨漢多關在了一起。它身上那把金鑰匙光當一下掉下來,被阿爾必機靈地接在了手裡。
兩把斷開的金鑰匙終於放在了一起,它們作惡多端,濺上了多少人的血啊!阿爾必拾起其中的一把,打斷了墨漢多和奧利特的手腳,兩隻斷足斷手的怪物終於落到了悲慘的下場。
「要毀了金鑰匙嗎?」穿山甲問。
「不,還要再利用一下。」阿爾必說完,使出浪劍來,利索地砍了一小截,裝在石頭盒子裡交給小穿山甲,「把它掛在山寨的大石門上,我要讓菲爾和梅西主動來找我。」
「好……」
小穿山甲們飛奔而去,按他的吩咐作去了。
山寨的大門前,掛上了那邪惡的東西,梅西很快就知道了。他對菲爾說道,「我們得去跟阿爾必交涉,我的兒子在他手裡呢!」
「那我們就把艾可跟他交換吧。你知道艾可在哪裡嗎?」菲爾彷彿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他的態度刺激了梅西。
「我怎麼知道!!」
「像他們這麼蠢的東西,遲早有一天會落到阿爾必的手裡。你這個當父親的,也不早作打算。」
「可是,當初不是你也同意讓假貝蒂代替真貝蒂嗎?」
「是的。但我還知道,他們的計謀也是下策,阿爾必的眼淚就真的容易掉下來?火山之魂取不到手,王座又佔有不了。我白白損失了兩個兄弟,你呢,一個不中用的兒子又算得了什麼!」
梅西被菲爾說得啞口無言。
「好吧。事情既然如此,你就去茲加羅利小鎮背後的農場找那個可憐的艾可吧。只是我不知道你用什麼辦法能捉他回來交換人質。」
「這,」梅西覺得自己頭都大了。「不如,對別的人下手更容易一些。」
「噢?咄,那你說,還有誰對你是容易的?」
「崔斯。」梅西說到這兒,直直地看著菲爾,又道,「那個老崔斯病得不行了,西蒙也顧不上他,他還有一根神木棍,把他擄了來交換墨漢多他們,再奪走那根神木棍,火燒森林一把!那火是神火,沒有幾天幾夜是撲不滅的,趁他們都去救火時,我們再對水晶宮下手。」
「水晶宮?」菲爾奇怪地看了一眼梅西。他不明白梅西搶佔水晶宮的目的。
「聽說,守護水晶宮的阿普特離開了,那裡只有凱裡和一些病弱的生靈人在那裡,要是把水晶宮裡的水晶都移形換位,沒有水晶可以護法的王座,豈不是垂手要得嗎?」
「魔咒也許會失靈的。你要知道,黑色鬱金香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在我們手中了。」菲爾說道。
「哦,走一步算一步吧。那老巫婆喜歡鬱金香花園,我想,她一定會回來的。」
梅西下意識地扯了一下袖子,可身上的衣服已經被燒掉了,他半裸著身子,伏在堰湖邊的沙石下,菲爾看了覺得有些沒趣,甩甩手,背過去走開了。
「你去找那個老東西吧。我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