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出來接受挑戰的歷代名女,正是宋朝的李師師。
相傳,某天宋徽宗因游幸已倦,坐在千秋亭上悶悶不樂,時有高俅、楊戩在旁陪侍。
高俅見了,便進言道:「陛下貴為天子,何事不可為!正可及時行樂,以期不負韶華,況人生如白駒過隙,若不自尋歡樂,未免老大徒傷。」
徽宗答道:「卿言甚是,朕當排遣愁懷,力尋歡樂,以免辜負年華。」
正說著,忽然一陣風飄過管弦之聲。
徽宗說:「朕深知九事之中,反不如小民這樣快樂。朕欲出觀市廛景至,恨無其由。」
楊戩立即說:「這個容易,陛下只要扮作秀才模樣,我等裝成僕從,自後窄門出去私行,就可以暢觀市廛風景了。」
就這樣,徽宗被兩個奸臣引出皇宮,一路穿大街,過小巷,但見到處是歌台舞榭,酒市花樓,看得徽宗皇帝好不高興。天色將暮的時候,他們來到金環巷。
這裡的風趣又與他處不同,戶戶家家,簾兒底笑語喧嘩,門兒裡蕭管嗷嘈,是汴京城有名的姬院所在地。原來高俅常常在這裡出入,尤其認得名姬李師師,特地把徽宗引來。
有詩一首,形容李師師的美貌:「嚲眉鸞髻垂雲碧,眼入明眸秋水溢。鳳鞋半折小弓弓,鶯語一聲嬌滴滴。裁雲剪霧制衫穿,束素纖腰恰一搦。桃花為臉玉為肌,費盡丹青描不得。」
李師師原本是汴京城內經營染房的王寅的女兒,母親早逝,由父親煮漿代乳,撫養成人。
據說,她生下來不曾哭過。一直到三歲的時候,按照當時的習俗,他父親把她寄名到佛寺,佛寺老僧為她摩頂時,才突然放聲大哭,聲音高吭嘹亮,聲震屋瓦。
那老憎合什讚道:「這小小女孩,真是個佛門弟子!」
當時一般人都把佛門弟子叫做「師」,「師師」的名字就是由此而來。
李師師四歲那年,她父親以罪入獄,病死獄中,從此由鄰居撫養,漸漸長得眉目如畫,通體雪艷,又善解人意。經營姬院的李媼,將她收養,並延師教讀,又訓練歌舞,十三歲那年就以青倌人的姿態,掛牌應客,不久名滿汴京。
朝廷命官、文人雅士、王孫公子之流、三山五嶽之輩,以一登其門為榮耀。
就連山東水泊梁山一百零八位好漢的首領「及時雨」宋江,也不遠萬里,冒死潛入汴京,為的是一親芳澤,事後還在牆壁上留詞紀興:
「天南地北,問乾坤何處,可容狂奴?借得山東煙水寨,來買鳳城春色。翠袖圍香,絞綃籠玉,一笑千金值。神仙體態,薄倖如何消得?
回想蘆草灘頭,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八九,只待金雞消息!義膽包天,忠肝蓋地,四海無人識,閒想萬極,醉鄉一夜頭白。」
李師師當時名聲日高,尋常人難得一見。
宋徽宗被高俅領來,聽說要見名姬李師師,開始還說:「這恐未便。」
在高、楊二人信誓旦旦地擔保,絕不會走露風聲之後,宋徽宗立即說:「既沒甚妨礙,朕就進去一遊,只是略去君臣名分,勿使人識破機關。」
高俅領命,立即引徽宗入內,李師師早已迎了上來。
徽宗見到師師,暗暗地喝一聲彩。李師師瞧著高俅,對他微微一笑。
徽宗三人,各報一個假名。李師師原就與高俅相識,這時不禁一愣。
她原還以為是高球來玩,後來見高球在另一人面前,居然還卑躬媚笑;她何等心靈性巧,立刻就知道那人來頭更大,那一份精神勁兒立即改變方向。
宋徽宗看著李師師輕佻微逗,眉目傳情,早已忘記了自己是皇帝,便與李師師百般調笑起來。
高、楊兩人,乘機從旁鼓助興致,漸漸地謔浪笑傲,絕無禁忌。高、楊二人,知趣退出。
徽宗見二人退出,便抱起李師師踩上床。李師師明知他是位大貴人,自然放出手段,百般奉承。宋徽宗但覺味道新鮮,歡娛無比。
李師師有一種怪癖,凡是到她這裡來,只要略通文墨,便得留詩詞一首。
她見宋徽宗雍容華貴,雅致非常,當然不會放過。宋徽宗詩詞、書畫,無不冠絕古今,這時又正在興頭上,欣然命筆,用他那獨一無二的瘦金體書法寫道:
「淺酒人前共,軟玉燈邊擁,回眸入抱總含情。痛痛痛,輕把郎推,漸聞聲顫,微驚紅湧。試與更番縱,全沒些兒縫,這回風味忒顛犯,動動動,臂兒相兜,唇兒相湊,舌兒相弄。」
不知不覺,天色微明,高、楊二人幫徽宗趕緊穿好衣服,直奔後宮,又急急幫徽宗換上九龍袍,宜奔朝堂。這時,文、武兩班大臣,早已立定多時。
但徽宗心裡還只記著李師師,哪有心思去理朝政,那神色一會兒焦急,一會兒歡喜,一會兒露出猥邪的笑容。弄得那上奏的大臣,不知所措,生怕一不小心觸犯了龍顏,只得趕緊講完。
原有一些準備上奏的,為慎重起見,也三緘其口,於是這天的早朝很快就結束了。
宋徽宗回到後宮,只覺得那些后妃沒有一個比得上李師師的,因此茶裡飯裡,坐處臥處,都惦念著李師師。但他身為皇帝,深居九重,不便夜夜微行,只得忍耐。
好容易挨過兩天,恰有學士王黼在旁邊,就問:「朕欲外出察訪民情風俗,你認為怎樣?」
王黼與高俅是一夥的,宋徽宗與李師師的事他早已知道了,當即道:「當年太祖皇帝微行訪宰相趙普,雖然遇到風雪,也毫不在乎。皇上身居九重,如果不微行,民情如何,皇上怎麼能夠直接知道呢?皇上如果願意去,我願意隨侍。」
宋徽宗大喜,換過衣眼,帶著王黼,直奔李師師家。
李師師接了徽宗,見到王學士在侍,心中更加明自。因為王黼生得風儀秀美,目光如電,仗著自己的品貌和地位,經常在金環巷走動,李師師與他極其熟識。
李師師見到這人前次有高俅陪著,這次又是王學士陪著,除了皇帝有這般的聲威外,還會有誰。一旦想通此節,她自然是加倍承歡。
從此,徽宗與李師師恩愛非凡,到後來竟然經常不帶一人,偷偷地就跑來了。
而李師師也不敢招待外客,況且像高俅、王學士這樣的人,自此以後,誰又還敢去當這禁臠?
特別在一件事情之後,更是如此。
據說,武功員外郎賈奕,年少英俊,武藝超群,原也是李師師肚皮上的常客。
自從知道宋徽宗去了李師師那裡之後,他便不敢再去找李師師尋歡。
不意那天郊遊遇到了李師師,舊情重溫,晚上便忍不住到了李師師家中。大概是酒醉了的緣故,他居然喝起宋徽宗的閒醋來,填了一首《南鄉子》的詞:
「閒步小樓前,見個佳人貌似仙;暗想聖情琿似夢,追歡執手,蘭房恣意,一夜說盟言。滿掬沉檀噴瑞煙,報道早朝歸去晚迴鑾,留下鮫綃當宿錢。」
自然就有好事之徒,把這詞傳揚開來,一下子傳到宋徽宗的手上。宋徽宗看了,不禁爐火中燒,下令將賈奕斬首。
幸虧賈奕還有一個不怕死的好朋友——諫官張天覺,聽到這個消息,立即趕到朝堂,對徽宗說:「皇上治國,應以仁德為重,今為一娼婦輕施刑誅,豈能使天下人心服!」
由於張天覺揭了宋徽宗的底,宋徽宗才赦免了賈奕,把他貶到瓊州{今海南島}做可戶參軍,並規定永遠不許再入都門。大家都還是命要緊,李師師再美,也只能晚上睡在床上想一想了。
李師師的家中,已是門前冷落車馬稀,但內中有一人是李師師自己不能割捨的,就是周邦彥。
周邦彥號美成,錢塘人,生得風雅絕倫,博涉百家,且能按譜制曲。
他作的樂府長短句,詞韻清蔚,在宋神宗的時侯,就做了朝廷的太樂正。他和李師師時常往來,李師師以善歌聞名,為她作曲寫詞的就是周邦彥,兩人的關係不同一般。
這天,李師師聽說宋徽宗染病,不會出宮,就暗約周邦彥來家。
兩人久不相逢,攜手入房,互相慰問。正在敘談的時侯,忽然傳報聖駕降臨。
周邦彥驚慌失措,李師師也慌作一團。倉猝之間,無處躲避,周邦彥只好藏在李師師的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