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童忽然興奮起來,縱身站起,兩臂一振,所穿短裝一齊脫卸在地,立時週身精赤,一聲怪笑,便朝妖女撲去。
妖女似乎先未理會到他,神情別有所注。及見道童快要上身,忽把秀眉一揚,嬌聲喝道:「你怎還未走!你忙著求死,我偏要留你些時。此時不該你伺候,去吧。」
說到未句,纖手往外一揚,當胸打去。
道童聞聲,早就止步,只不知對方心意,進退兩難,微一遲疑,便被打中。
那個道童看去頗有氣候,也很健壯。妖女生得美艷,手又纖柔,這一掌彷彿打情罵俏,輕輕拍了一下,並無什麼力道。
可是,道童竟似禁受不起,一聲慘嗥,跌出老遠。
他連衣服也顧不得穿,隨手抓起,縱起一道藍光,就這樣赤身飛去。只見他手按前胸,好似受有重傷,面上偏帶著十分喜幸神情。
妖女逐走道童,又取鏡子照了一下,微張櫻口,曼聲嬌呼兩句,音甚柔媚,也不知說些什麼。
平台對面的群峰上,立即起了幾處異聲長嘯,與之相應,卻不見有人下來。
又隔有半盞茶時,妖女意似不耐,面帶獰笑,一雙媚目突射凶光,不再以柔聲嬌喚。只見她張口一噴,立有一股細如游絲的五色彩煙激射而出,一閃不見。
跟著便聽好幾座峰上,有了一片呼嘯異聲,隨即有七八道各色光華,擁著一夥道裝男子飛來。
那些男子到了台前,都飄落到妖女的跟前,一個個面如死灰,神情狼狽。最奇怪的是,這一班人看去法力頗高,身上也多不帶邪氣,對妖女卻奉命惟謹,不知為何那麼害怕。
妖女斜倚在金榻之上,手扶榻欄,滿臉媚笑,微喚了一個「龍」字。
來人中有一個身材高大的老道人,長髯峨冠,聞聲面色驟轉慘厲,把牙一咬,隨即將腰間的兩個葫蘆,連同背上的兩支長叉向空一擲,由一片煙雲簇擁著,往斜刺裡天空中飛去。
跟著飛身上台,在一幢紫光籠罩之下,走到妖女面前,厲聲怒喝道:「我自知今日大劫將臨,命送你手,但你不要歡喜。
我雖然是異類修成,道力也非尋常,只因一時疏忽,被你陰謀暗算,將我師徒擒來,供你蹂躪,已有三年。我仗著功力較深,苟延至今。
無奈你凶殘詭詐,毫無信義,竟然在前日將我的元丹盜去。以前我受你愚弄,近日才看出你是欲心太旺,稟賦奇穢,暫時留我補空。
等我元精被你吸盡,早晚仍作你口中之食,並非真有好意對我。前日回去,想起寒心。今日我已拼作你口中之食,供你蹂躪,也只一次,無須作此醜態,由你擺佈便了。」
當道人初上台時,妖女面有怒容,似要發作。聽得對方厲聲怒喝,反倒改了笑容,喜孜孜側耳傾聽。她斜倚在榻上,將一條右腿搭在左腿之上,微微上下搖動。
玉膚如雪,粉光緻緻,上面瓤犀微露,皓齒嫣然,更在頻頻媚笑,越顯得浪情蕩態,冶艷絕倫。一任對方厲聲辱罵,直如未聞,正在盡情挑逗,賣弄風騷。
聽到未兩句,她起身下榻,扭著纖腰玉股,微微顫動著雪白柔肌,款步輕盈,待要朝前走去。
道人話已說完,似是早已知道對方心意,有心激怒,不等近前,雙臂一振,衣冠盡脫,赤著身子,現出一身紫色細鱗。
妖女雖然心中毒恨對方,但是賦性奇穢,此時烈火正旺。
她原本想著,既然陰謀被人識破,便要以邪法強迫為歡,不料對方痛罵了一頓,仍和往日一樣脫衣來就,因此一時疏忽,忘了戒備。
道人身外那片紫光,忽然電也似倏地當頭罩下。這是毒龍所煉防身禦敵之寶,厲害非常。
不過,妖女功力甚高,口張處,飛出一股綠氣,迎著紫光微微一擋,便全吸進口去。表面仍和沒事人一般,媚笑道:「你想激我生氣,沒有那麼便宜的事。」
說時肚臍下猛射出一絲粉紅色煙氣,正中在道人的臉上,一閃不見。
經此一來,台上形勢大變。妖女固是蕩逸飛揚,媚態橫生;道人也由先前的咬牙切齒,滿臉悲憤,變作了熱情奔放,烈火如焚,不可遏制。
雙方立時扭抱在一起,在那一片形若輕紗的邪煙下,糾纏不開。
高峰踩著虛空,站在牌坊的後面,側著身子,觀看平台上的情景。只見那道人相貌奇醜,身有逆鱗,也是水中精怪修成,功力非比尋常,來時顯然已經悔悟,結果仍為邪法所迷。
隔了一會,台上接連兩聲怒吼慘嘯。
那個老道人已經仰跌在地上,胸前連皮肉帶鱗甲裂去了一大片,滿地紫血淋漓。
妖女正由榻上起身,目射凶光,手指道人,獰笑一聲,喝道:「我已用你不著!!你元陽雖失,內丹仍在,想要欺我,真是做夢!趁早獻出,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道人閉目未答,似已身死。妖女連問數聲未應,張口一噴,一股綠氣便將道人全身裹住,懸高兩丈,那綠氣便往裡緊束。
道人的身體極高大,經此一裹,竟然漸漸縮小,只聽得一片『軋軋』之聲,忍不住慘哼起來。
妖女笑道:「你服了麼?!」便將綠氣往回一收。
『吧嗒』一聲,道人墜落台上,週身肉鱗全被擠軋碎裂,肢骨皆斷,成了一灘殘缺不全的碎體,橫倒在地,血肉狼藉,濺得那光明如鏡的白玉平台,染了大片污血,慘不忍睹。
妖女喝道:「趕緊交出內丹!」
道人緩了緩氣,強提著氣,顫聲道:「我那兩粒元珠麼?方才自知今日必死,已用靈符將一粒元珠和法寶,一同衝開你的禁網,飛往神劍峰去。為防你不肯甘休,腦中還剩下一粒。
但有恩師屍毗老人的仙法禁制,此時週身糜爛,無法取出。你如果不傷害我的元神,我便指明地方,情願奉送如何?」
妖女冷笑著厲聲喝道:「我早知你存心詭詐!此時你的元神受禁,迫於無奈,才肯獻出,但我一定會將你元神吸去。你不說出,當我不能自取麼?」
道人好似無計可施,急得慘聲亂罵。
妖女也不理睬,伸手便往他頭頂上抓去。
忽然,『喳』的一聲,道人哈哈大笑:「無知妖婦!你上當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妖女的右手剛打中道人的頭頂,猛然一朵血焰金花從道人的頭頂飛出,中間裹著一條尺許長的紫龍,比電還快,破空飛去,一閃即隱。
妖女一聲怒吼,右手竟被道人炸碎半截。道人的殘屍在地,已經完全死去。
妖女知道追趕不上,咬牙切齒,暴跳亂吼了一陣。她忽然走向台前,望著台下眾人,作了一個媚笑,眼含蕩意,瞧了兩眼。
她走回原榻坐定,張口一噴,全台便被一片綠氣罩住,什麼也看不見。
——靈魂之眼……窺探!
高峰急忙運轉慧目法眼,定睛注視,發現妖女是一個十分奇怪的妖物。
只見她體如蝸牛,具有六首、九身、四十八足。腦袋作如意形,當中的兩個腦袋特別大,頭頸特別長,腳也較多。一張平扁的大口,宛如血盆,沒有牙齒。
全身長達數十丈,除了當中兩首三身盤踞在寶榻之上,下余散爬在地,玉台被它佔去了大半。
道人的殘屍,已被她吸向口邊,六顆怪頭將其環抱,長頸頻頻伸縮,不住吮啜,隱約聽得咀嚼之聲。形態猛惡,從所未見。
想不到一個千嬌百媚的尤物佳人,玉艷香溫,冶蕩風騷,柔媚入骨,一現原形,竟然是這等凶殘醜惡的妖孽。
不一會兒,妖女已將那具殘屍吃完,身子漸漸縮小,在台上盤作一堆。
不久,台上綠氣忽斂,妖女又變成了人形,仍是方才初見時那種妖艷放蕩神態。那只斷手也已康復,玉指春蔥,入握欲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