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雨中淋了多久,半個時辰、一個時辰或許更久,久得天光都亮了起來,她才拖著兩條灌滿了鉛似的腿,蹣跚在大街上走著。
「白蘇,白蘇……」
翻遍了整個京城,慕容泓終於找到了白蘇,看著她失魂落魄的神色,他已從朱雀口中得知了七七八八。
慕容泓伸手探了下白蘇的額頭,濃眉皺了起來,把白蘇抱上馬背,逕直去了相府。驛館人多眼雜,再說也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朱雀第一次操縱夢靨被反噬,自身也不好受,損了幾百年修為不說,又內傷吐了好幾口血。慕容皓的身後,似乎藏著另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再次叩響相府的門,慕容泓直接抱著白蘇便進了大堂,神色匆匆。
「南宮澈,白蘇怎麼樣了?」
慕容泓把燒得迷迷糊糊的白蘇小心地放到一張圈椅上,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哇——」
白蘇屁股剛一著椅子,胃裡便翻江倒海起來,像是個不斷充氣的氣球那般,瞬間破裂開。她口中吐出的污穢物沾染了慕容泓的袍子。
南宮澈略懂醫術,兩根手指往白蘇晚上一搭,他眼眸裡先是劃過一絲欣喜,緊接著眸子裡又一絲擔憂。
「白蘇……」
瞇起狹長的眸子看著慕容泓,南宮澈抿了抿唇,繼續又說:「只是……」
「只是什麼?!」
慕容泓還沒說完,白蘇又是哇的一口吐在了他的袍子上。今天他這件袍子是毀了,純粹成了她的抹嘴布了。
「淋多了雨,身子骨又脆,發高燒了。」
白蘇的脈相亂得很,似乎是有一股莫名的強大內力在她體內橫衝直撞,想要躥出來。南宮澈不願說清楚,只是怕慕容泓擔心。
慕容皓的登基大典迫在眉睫,若是再發生點像昨晚炸毀安泰殿這樣的事件,想不引起軒然大波都不可能了。
慕容泓長吁一口氣,溫柔地伸手撫過白蘇的面頰,輕聲吩咐道:「請最好的大夫,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了,或許我沒時間過來。」
「你放心吧,南宮我定會盡心盡力。」
拱手送慕容泓出門,南宮澈便匆匆把白蘇安置好,請了京城最好的郎中抓了幾副退燒藥,親自煎煮。
在白蘇口中灌了幾萬湯藥下去,她額頭的燒漸漸退了下去,只是卻未見甦醒,脈相越發的亂,有一股強力正躍躍欲試衝出來。
南宮澈揮退房內的小廝丫鬟,獨自守在白蘇身邊,望了望窗外,又一日過去了,天色暗了許多。
夕陽落下,天邊一絲晚霞抹得血樣的鮮紅。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注定是一翻腥風血雨吧。
南宮澈從窗外拉回注意力,床榻上的白蘇已經睜開了眼眸,眉心勾畫著一彎金粉的月牙兒,那樣陌生的眼眸,不像是白蘇。
「你……」
不知道如何開口,南宮澈見白蘇逕自起身,吱呀一聲便開了門,白淨的裙衫上漾滿淺淺深深的花香。
「明日,你自會知曉。」
淡然一笑,白蘇消失在漸漸暗下來的夜色裡,飛身她朝著陶然居奔了過去。
悲慟的情緒震撼著她全身心的每一個細胞,她體內的那股子力量躥了出來,恢復了上仙的法力,已不是任人欺負的那個白蘇了。
吱呀——
推開陶然居的門,蘭姬依然在床邊照顧著沉香,回眸,她恨得直咬牙:「滾!你滾出去!」
蘭姬伸手狠狠去推白蘇,卻是紋絲不動。她有些震驚地看著白蘇,昨日還是小綿羊那般,今日的白蘇看起來有些不同。
「我……只想見見他,一眼就好。」
雖然是懇求的語氣,卻不容人拒絕。白蘇的話音很輕,指甲掐進了掌心,折斷。
蘭姬讓開了一條道兒來,點了點頭,忍著眼眶中的淚水便跑出了屋門。
「沉香,我都記起來了。那些事兒,我並不怪你。求求你,睜開眼……」
纖手撫過沉香微涼的面頰,蒼白得像是沒有一點兒生氣,衣襟微敞著,傷口驚心得讓她心疼。
白蘇輕輕地伏在她的身上,拿起桌上的匕首,劃開白皙的手腕,絲絲縷縷的紅色沒入他的口中。
雙膝咚的一聲跪在地上,白蘇高舉手掌起誓立約:「皇天后土在上,百花仙子甘願分與神獸白狐上萬年的修為,只求護他心脈。天地乾坤在下,啟!」
一道金色的光暈圍繞在白蘇與沉香週身,割開手腕處的殷紅不斷被注入沉香口中,他慘白的臉上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生氣,湛藍的眸子微微睜開,眼角滾落一顆淚狀藍寶石。
「為何?」
沉香話音微弱,在靜謐的小屋裡被無限放大,聽得清晰。
「我不允許你死!」
霸道而絕決的話音,白蘇唇角彎起迷人的微笑,以前總是沉香護著她,欠他的,她都要還了。
金色的光暈散去,白蘇緊握著沉香的手,「蘭姬是個好女子,好好待她。」
可是,他的心裡,只愛著白蘇,也只有白蘇。沉香默默地點頭,在她面頰上輕啄了一下。
曲終,人該散了。既然她的記憶回來了,有些事兒必須該好好解決。除了沉香,她還欠帝君非墨一份情。
出了陶然居,白蘇望向皇宮的方向,張燈結綵,好不熱鬧。
未央宮裡,慕容皓正拈著顆剝好的葡萄,甜蜜的汁液入口,他微微瞇起了眸子,「明日之事,都辦好了嗎?」
南宮澈恭敬地回道:「都安排妥當了。」
「慕容泓是你以前跟的主子,你是聰明人,現在換了主子,總該知道怎麼做吧?」
慕容泓冰冷的話音在大殿裡迴響,他的眸子裡滿是危險的信號。伴君如伴虎,尤其是慕容皓比虎還危險千萬倍。
「南宮自然知道,請楚王殿下放心。」
額頭滿是冷汗,南宮澈自是知道慕容皓不好應付,卻必須硬著頭皮去頂上,何況司馬兄弟的兵權又被慕容皓架空,只能他拼盡全力臥薪嘗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