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洲雖然坐在御座上,高高在上,俯視群臣,但他的身子已在微微顫抖。
站在周洲旁邊侍候的太監總管汲公公對主子非常瞭解——周洲年經雖輕,卻是文武雙全,滿腹智計,神功蓋世,並且有極強的心理承受能力。
但是,此時此刻,汲公公發現,向來處變不驚的周洲,臉上竟然滿是黃豆大的汗珠。
汲公公心裡很清楚:皇上正在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
汲公公作為周國皇宮的太監總管,善於察顏觀色,看眼目行事,是皇宮中的實權派——而且汲公公也善於弄權。
一些宮女和太監都明白:在皇宮中混,寧可得罪一般的太妃和側妃,也不能得罪汲公公。
汲公公與皇太后和皇后都有良好的關係,兩人都將汲公公當作心腹看待。
但汲公公真正忠心的人,卻是周洲。
當周洲還是太子時,汲公公就服侍他了。
周洲也將汲公公看作真正的心腹。
如果說周洲有兩個心腹的話,一個是「發小」錢超然,另一個就是自小就照顧他的汲公公。
東漢末年,江東六郡的主人、號稱「小霸王」的孫策在臨終前,將江東基業托付給了弟弟孫權,並叮囑道:「內事不決問張昭,外事不決問周瑜。」
對周洲而言,外臣中他最信任的人是錢超然,內臣中他最信任的人必是汲公公!
如果說周洲是唐明皇李隆基,那麼汲公公就是大宦官高力士!
當看到周洲因為巨大的慌亂而臉上滿是汗水時,汲公公知道,該是自己出面替皇上解圍的時候了。
於是,汲公公咳嗽一聲,向御座上的周洲躬身施禮道:「皇上,老奴不得不提醒您一句:皇太后約您商議要事的時辰到了。要是去晚了,皇太后會不高興的。依老奴看來,再重大的軍國大事也得放一放,先討得皇太后的歡心再說。」
周洲自然明白汲公公的苦心,他讚賞地看了汲公公一眼:怪不得先帝讓他照顧自己,真是一個聰明人啊!
於是周洲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向殿下的文武大臣道:「諸位愛卿的提議,朕會慎重考慮的。但本朝以孝治天下,現在朕要陪皇太后。退朝!」
話音剛落,汲公公就上前攙扶起了周洲。周洲沒有拒絕,周洲幾乎要全憑著汲公公的攙扶才能走動,汲公公低聲問道:「皇上,您要去哪裡?」
周洲毫不思索地回答:「前往貴妃娘娘的貞靜宮!」
想到此時方芳正在望眼欲穿,周洲突然有一種心痛的感覺:本想給她皇后的尊榮,不料,連她最基本的生命安全都不能給她!
貞靜宮中,方芳正在托著腮沉思,她美滋滋地想:「等到我成了皇后,我一定要讓原來的皇后體會一下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忽然,一聲高呼道:「皇上駕到!」
方芳又驚又喜,急忙迎了出去,躬身施禮道:「臣妾見過皇上!」
周洲沒有說話,只是擺了擺手,示意她起來。
方芳這才發現周洲臉色蒼白,她的心頭驀地湧上一種不祥的預感。
周洲沉聲道:「朕要和愛妃單獨談一會兒,餘人都退下吧!」
所有的宮女和太監都退了出去,宮裡只剩下周洲和方芳了。
方芳小心翼翼地道:「皇上,發生什麼意外了?」
周洲臉上顯出痛苦之色:「愛妃,朕對不起你!」
方芳心裡更覺不安,但臉上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道:「臣妾並不在乎皇后的位子。只要皇上將臣妾放在心上,臣妾就心滿意足了。」說完上前拉住周洲的手,一臉的柔情。
周洲的嘴裡像是塞了棉絮,言語不清地道:「大臣們不僅極力反對立你為皇后,還要朕殺掉你!朕非常的為難!」
這話自周洲口中說來,對方芳來說真是一個晴天霹靂!
方芳在心裡說:我為你生了兒子——儘管這個兒子對你來說是名義上的,但別人不知道啊!你不僅不立為我皇后,還要殺掉我?我當不成皇后就算了,但我罪不至死啊!你竟然「非常的為難」?這有什麼為難的?難道你是瘋了?你為什麼要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突然間,方芳頭腦中如電光一閃,向周洲哀求道:「太子年幼,臣妾要是死了,太子何人撫養?臣妾懇請皇上開恩,讓臣妾再苟活十年。等到太子長大成人,臣妾自請死。」
周洲長歎道:「這恐怕由不得朕了!」當下說了當年立她為貴妃時的情景以及自己許下的承諾。他滿懷自責地道:「當年朕為了立你為皇貴妃,許下那樣的承諾不過是權宜之計,朕早就忘於腦後了。不料,今天在朝堂上譚沖那老匹夫又翻騰了出來!」
方芳這才明白了前因後果。她知道,君無戲言,對一個君主而言,失信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後果是致命的。
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因為失信於諸侯,最後身死國滅,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方芳沒有料到,自己謀求皇后寶座的行動不僅沒有打倒對手,反而惹火燒身,對方狗急跳牆,瘋狂反撲,將自己逼到了死亡的邊緣。
方芳暗暗恨自己無能:憑著是從現代穿越而來的,具有現代先進的思想和意識,竟不能玩轉這古代的宮廷!嘗到了那慘絕人寰的羞辱,還被人逼到了死亡的邊緣!
她實在不甘心就這麼被賜死了,這樣死得太窩囊了!
她還有許多末了的心願:周洲還沒有死,周國還沒有滅亡,皇后還沒有倒台!
她必須活下去!就算不是出於求生的本能,就算為了報仇雪恨,她也必須活下去!
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只有活下去,才能實現自己的願望!
要想活下去,首先要緊緊抓住周洲的心!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動聲色地問周洲:「皇上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