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什麼婚姻自由、戀愛自由,他不懂。她說的兩情相悅他卻知道,她的意思是她不喜歡他,那麼她喜歡誰?村裡,有她喜歡的男子嗎?
他是村裡最優秀的男子,所有人都這樣說,想要娶他的女人最多。即便是在這個女人不多的村子裡,還是有很多女人登門求母親將他許配給她們。可他卻獨獨鍾情於她,只一眼,便定下自己的終生。是他的不知羞恥惹怒了上天,所以懲罰他得不到她的愛嗎?
阿牛沉默地鋤田,滿腹心事。忽然,遠遠地傳來孩子們的嬉笑聲,他自然而然地抬頭,不意外地看到被一群孩子圍在中間的她。她還是笑得那麼好看,如陽光一般明媚。她最近在教村裡的孩子們讀書寫字,這是很了不得的大事!
拜月村是個很貧窮很落後的小山村,村裡能讀書認字的叔婆年事已高,無法再看書寫字了,而村裡窮的想請個教書先生都不能,對小孩子只能愁苦地不知如何是好。可他的未婚妻,卻被發現竟是個飽讀詩書的人,大家欣喜之餘,都來懇求她,希望她能教村裡的孩子讀書寫字。啊,他的未婚妻,多麼無所不能的人啊!
葉未央一邊搖頭晃腦地念著《三字經》,一邊拿眼角的餘光瞅著站在田里呆呆地曬太陽的阿牛。想起自己答應給村裡的孩子當教書先生時,那個人臉上高興的神情。他喜歡她的吧,葉未央心裡臭美地想。可她依舊不想娶他,而他的那句「你就這麼不想娶我」的問題,她也無法回答。這個跟他沒有關係,她只是不喜歡被擺佈罷了,而且她知道,一旦她娶了他,就如同原來世界裡那些所謂吃軟飯靠女方的男人一樣,會被人瞧不起。在這個閉塞不開化的小山村裡,最多三姑六婆、三叔六公,以嚼舌根為人生最高追求,她會生氣,他會被遷怒。
所以,她不能娶他,再加上,既然穿越了,那麼在她沒有玩夠之前,怎麼可能在此終結自己的一生,平平庸庸地過日子?既然是主角,就要有主角的自覺!老天爺安排她穿越時空,來到這個異世的空間,那麼肯定有什麼值得她去尋找和拚搏的!江湖、宮廷,美人、野獸,她一個也不想錯過!低頭,攤開自己的手掌,葉未央注視著自己掌心的命運線,然後握緊,微笑。
因著夫子的身份,葉未央在拜月村得到了莫大的尊重,甚至是之前還對她冷言冷語的叔婆,現如今見到她也有了笑容,葉未央終於知道了知識的力量是多麼的強大啊!儘管天氣越來越寒冷,但在寒風蕭瑟的季節裡,孩子們對學習的熱情日益高漲。那《三字經》飄揚在拜月村的每個角落,孩子們學得很認真,就連大人們,也耳濡目染的能念上幾句。
雖然已經教孩子們唸書了,但是若不會寫字認字的話,跟文盲還是沒有兩樣,只是貧窮的拜月村根本沒法買來那些在葉未央看來非常普通的紙筆。她想了很多辦法,其中一個便是領著孩子們到沙地裡寫大字,她先寫一個,讓孩子們認字,再讓他們回去也在沙地上寫著練習。這個方法固然經濟又實惠,但葉未央認為,若是能真正握筆寫字那就最好。於是乎,她開始將心思放在如何製造紙筆上去了。她在課堂上念一段《三字經》,讓孩子們多讀幾遍,或是在沙地上寫一個字,便讓孩子們自行練習,自己便在一邊搗鼓自己的發明。其實也不算發明,都是她從前生活的世界就存在了的東西。她先是讓阿牛幫她削幾根空心的如筷子長短的竹管,然後仿照自動鉛筆的原理,在竹管裡放活塞,再尋來幾根削尖削細了的木炭,以此代替筆芯,竟真的讓她作出了古代版自動鉛筆!接著,她又尋來一些不少樹枝,按照造紙原理,切、蒸、磨、濾、壓、曬,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從壓曬用的磚頭上小心翼翼地撕下一沓帶著許多雜質的紙。望著這沓紙,葉未央感慨萬分,她以前真是太浪費了,上班的時候都不知浪費了多少辦公用紙,複印用的A4紙撕了一張又一張!雖然過濾地不徹底,還有很多的雜質,但是對貧窮的拜月村人來說,這些便是那東海明珠也比不上的稀世珍寶了!
某天,葉未央一手捏著幾張她曬出來的紙,一手握著幾管自動鉛筆,笑瞇瞇地看著眼前一群孩子。這些個孩子們此時眼睛緊緊地盯著葉未央的手,彷彿那能看出花來!
「你們聽好了,誰要是能在這個學期結束前,將我教的《三字經》全都背齊了,我就將我手中的紙和筆,獎勵給誰!」
這是個莫大的誘惑,從孩子們那透明清澈的眼中瞬間迸射出來的希冀,葉未央知道自己的話對他們的影響有多大!適當的物質獎勵是會激發人適當的潛力,這點,她比誰都清楚!
孩子們興奮地回家背書去了,葉未央笑著看最後一個孩子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然後轉身,她要回去想想接下來該教孩子們什麼東西了。《三字經》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呢,是不是該教他們背《百家姓》?
正想著,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秀麗的容顏如同梨樹上的花兒,清麗可人,厚厚的棉襖穿著她身上也沒有讓她顯得多麼臃腫,若是配上兩條麻花辮,那麼跟剛出道的章子怡的形象就非常接近了!
「我聽說村子裡來了一位夫子,就是你嗎?」她開口說話,下巴高抬,頗為高傲。
「是的,荷香姑娘。」葉未央微笑,不卑不亢地回答。她知道眼前這位年僅十六歲,神情倨傲的小姑娘是叔婆的小孫女,拜月村裡唯一一個得到叔婆指導讀書寫字的人。雖然葉未央是生活在號稱人人平等的世界裡,但是她深知實際上那個世界比這裡更加信奉勝者為王敗者寇!只不過大家都掩飾的很好,天天喊平等,天天說人權,即使不似封建社會時期等級森嚴,但變相的錢壓人,權壓人,人壓人依舊沒有平等可言!因此,身為叔婆最疼愛的小孫女,荷香會如此倨傲自負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在葉未央眼裡,她只不過是被寵壞的小女孩,不夠份量讓她害怕,讓她低頭屈服!
「你認識我?」荷香微微一怔,她原以為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不知道她的身份,那麼在必要的時候,她的身份定能讓這個女子屈服。然而她是知道她的,知道她的名字也便知道她的身份,這讓她對自己能否鎮得住這個陌生女子顯得略微不自信。
「荷香姑娘是村裡最美麗,最有學識的姑娘,亦是叔婆的最寵愛的小孫女,未央豈能不識?」葉未央面帶微笑,言語中不甚誇張地讚美荷香。這話雖知是奉承話,但對於未見過世面的荷香來說,已經很受用了!
因著那些奉承話,荷香對葉未央的臉色稍微緩了一點,語氣也不那麼硬邦邦的了。
「知道我是誰就好,那麼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可得一個字一個字地聽清楚了!」荷香瞥了葉未央一眼,嘴角勾起一個即將勝利的笑容。
「荷香姑娘請說。」她想說什麼,葉未央也能猜到八九分,但還是裝出認真傾聽的樣子。
「我要你立刻停止在此授課,收拾好包袱,離開拜月村!至於盤纏,我會給你一些,今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許再踏入拜月村半步!」荷香邊說,邊緩步渡到葉未央身邊。然後,在葉未央身後的凳子上,下巴高抬地坐下。
趕她走?葉未央挑挑眉,看來她只猜對了一半,這小姑娘不僅不許她教孩子們讀書寫字,甚至還要將她趕出拜月村?葉未央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荷香,宛然一笑:「如果我不呢?」
荷香聞言臉色一變,受刺激般地站起來,大概是沒猜到葉未央敢不聽她的。
「就算你不肯,也必須這樣做!你該知道,我的奶奶掌管著村裡大小事物,你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要想住在這裡,也不過是我奶奶一句話的事情!現下我好言相勸,並給你盤纏讓你離開,你不肯,若讓我奶奶趕你走的話,那可就沒那麼好的待遇了!」
嗯,先禮後兵,雖然她可能不懂得這個成語,但現在確確實實是這樣做的!葉未央在心裡暗暗稱讚了荷香一把,然後對上她的眼,輕輕一笑:「恕難從命!阿牛的救命之恩,拜月村村民的收留之恩,我還沒有報答,怎麼可以離開呢?」
「哼,恩就不必報了。」荷香站起來,輕蔑一笑,「你能回報什麼,我們不稀罕!」
「我們?」葉未央好看地挑眉,搖搖頭,笑說,「荷香姑娘,我要報恩的對象裡面,可不包括你啊!」意思就是關你什麼事!
「你!」荷香是個聰明的人,一聽就知道葉未央在諷刺她,頓時惱羞成怒,揚起一巴掌猛地煽過去。
「啪!」一聲,清脆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