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境艱難
「皇女,轎子備好了,是時候上議事廳了。」清銳的聲嗓陡地在軒轅恩身後揚起,喚回她陰沉的思緒。
是春華。
她身子一僵,小心翼翼抹去臉上過多的表情,淡淡揚起嗓音,「我知道了。」
「快替殿下披上斗篷。」春華命令其他宮女。
「是。」宮女們領命,捧來一件白狐大氅。
軒轅恩婷婷立著,由著宮女們替她繫好斗篷,一面不動聲色地流轉眸光,悄悄窺視一旁的春華。
不知何故,她近日越來越覺得,春華陰晴不定的眼神裡,似乎潛藏著對她的怨恨。
雖然不解春華為何要恨她,她仍是暗暗留了心。在這風雲詭譎的世道中,她唯有提高警覺,才能保護自己。
穿畢斗篷,軒轅恩還未邁開蓮步,簾外便傳來宮女報信聲--
「皇女,白犬公子來了。」
白犬?軒轅恩訝異。他怎麼忽然來了?
「請他進來。」
話語方落,珠簾一陣清脆作響,白犬高大的身形闖入她視界。
他神態冷峻地朝她躬身為禮,「皇女。」
「怎麼了?瞧你行色匆匆的樣子。」軒轅恩好奇地望他,「赤犬呢?他沒一起來嗎?」
「我有事向皇女稟報。」白犬沒回答她的問題,逕自說道。
軒轅恩蹙眉,從他陰沉的臉色看出不對勁,她頷首,揮手摒退宮女們,「你們退下吧。」
「是。」宮女們順從地退出簾外,唯有春華,在離去前意味深長地朝兩人瞥了一眼。
軒轅恩注意到了,櫻唇冷冷一撇。
確定無人能聽見兩人對話後,白犬劈頭就是一句,「千姑娘中毒了。」
「什麼?」
「春祭那晚,她跟你討來喝的聖酒裡,被人下了毒。」
「那酒……有毒?」軒轅恩臉色別白,迅速領悟到事情的嚴重性。
那杯聖酒原先是她要喝的,陰錯陽差之下才賜給了千蝶,若不是她代替她喝了,今日中毒的人會是……
「是誰想毒死我?」她嗓音發顫。
白犬不語,深眸掠過一道異彩。
軒轅恩懂得他這眼神的含義,眼前一眩,「不,不可能。」她撫住前額,不願相信白犬的猜測,「不是水勤蘭,絕不是他。」
他那麼關心她、那麼疼寵她,若是他想毒害她,何必還要天天命人燉熬補湯給她喝?何必吩咐宮女們好好照顧她?
「不可能是他!」她銳聲否決。
「你別激動,明月,我也只是猜測,沒說一定是水勤蘭。」白犬皺眉勸她,「我只是來告訴你,一切小心為上,別再讓人有機可乘。」
「你的意思是,還會有人來害我?」
「一次不成,就會有第二次,還是提防著點好。」
「我……我知道。」軒轅恩咬著唇,心神依然激盪,「那千姑娘呢?她現下怎麼樣了?」
「情況很不妙。」白犬黯然,「赤犬已經出宮替她求藥去了。不過平夢說了,這解藥十分難求,赤犬就算能平安取回,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可他說再怎麼難也要一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千姑娘死去。」他重重歎息,緊揪的眉宇完全流露出對好友的不捨。
千蝶會死?代她而死?
軒轅恩又是一陣暈眩,她扶住亭柱,藉以撐持輕顫不已的身子,
奇怪,她為何要如此心慌?她不是早就學會冷血無情了嗎?不過是與她毫不相干的兩條性命,死了又如何?
可那兩個人是赤犬和千蝶啊,一個是全心信任她的好友,另一個是將她從鬼門關拉回的恩人。若是他們果真因她而死,她能心安嗎?
有何不能心安的?他們待她好,不過是把她當成了水明月,所以才待她好,若是知曉她並不是真貨,他們還會那樣待她嗎?
說不定會和那些人一樣,同來踐踏她、凌辱她……
「這幾日我來找你,你總是不在。」白犬深沉的嗓音打斷軒轅恩天人交戰的思緒,「聽宮女說,你一直跟著水勤蘭?」
「哎,」她連忙定定神,「蘭哥哥要我旁聽議政,聽完了還要留在御書房學著批閱奏章。」
「你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最近可有異狀?」白犬追問。
有異狀的人是她吧。
軒轅恩苦笑,搖了搖頭。「蘭哥哥的確偶爾會覺得我變得有些奇怪,不過我想,他應該還不至於懷疑我。」希望如此。她自嘲地斂下眸。
「沒有就好。事情尚未明朗,也許只是我多心吧,若說水勤蘭會蠢得在這宮裡對你下毒,惹得眾人將懷疑的矛頭指向他,也的確教人難以置信。」
「對啊,沒錯。」軒轅恩同意。
她怎麼會傻到以為水勤蘭會毒害她呢?對他而言,她不是一枚相當重要的棋子嗎?雖然她死了或許有助於他取得王位,但她活著,能為天水帶來更大的利益。
「他還想讓我跟鄰國的王室聯姻呢,怎麼可能讓我死?」她喃喃說服自己。
就因為她在他心日中,地位僅次於天水,所以他絕不會讓她死。
「總之你身處這深宮內苑,我和赤犬又不能時時在你身邊,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謹慎,知道嗎?」白犬叮囑她。
「我會的。」毋需他提醒,她也明白自己處處危機,最大的危機就是,她的確是個假皇女,而這一點,就連赤犬與白犬都不能讓他們知曉。
「那我先走了。」
「嗯。」軒轅恩倚著紅色亭柱,怔怔地目送白犬離去。
她的處境似乎越來越艱難了。
她一直以為,只要瞞住所有人,讓他們以為她是真皇女,她就能安享榮華富貴,過那幸福快樂的日子,可沒想到,原來並非身為皇女就能高枕無憂。
不論她是真皇女或假皇女,未來都是一片混沌未明,週遭都藏著無形殺機。為保自己平安,她只能時時謹慎,步步為營。
看來這宮裡有人意欲對她不利,她需要找個人來保護她。
她凝眉細想,片刻,腦海閃過一個熟悉的臉孔。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