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水明月。
軒轅恩冷冷注視著銅鏡裡一張清麗容顏。
這張臉,和水明月一模一樣,就連她身邊最親近的人都認不出其間分別。
世上何能有兩個容貌如斯相仿的女子?除非是雙生姐妹。
軒轅恩啞聲一笑,摒退宮女,獨自坐在鏡前,食指挑起春櫻染成的胭脂,輕輕點上唇,勻開粉嫩胭脂的唇,霎時如晨光中一朵慵懶甦醒的嬌花,柔媚可人。
她俯身靠近銅鏡,更加仔細地看自己的臉,或者該說--水明月的臉。
這張臉,極清極美,怕是任何男子看了都驚艷不已,可她,卻偏恨極了這張臉。
這恨,源自於兩月前那個夜晚。
那夜,買下她首夜的銀髮男子,在掀開她的面紗後,告訴她一個驚人的秘密,
他告訴她,她和天水的皇女水明月,是雙生姐妹--
「你在說笑嗎?」一開始,她完全不信。
「我的樣子像在說笑嗎?」銀髮男子似乎早料到了她的反應,眉眼不動,冷靜地攤開一卷畫軸,「這是水明月皇女的畫像。」
畫中,一個少女騎著一匹俊朗白駒,顧盼清麗有神,活潑俏皮中不失朗朗英氣。
「仔細瞧瞧皇女的五官,像不像你?」
確實很像。仔細觀察過後,她發現自己無法否認,但仍難以置信,她明明是月國送到龍國和親的公主,為何又和天水的皇女是雙生姐妹?當然,她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那人,一切真相,她只能自己調查。
「若我和皇女真是姐妹,那麼我也該是個皇女。你又如何解釋我會讓流落至此?」
「很簡單,因為你是王家不要的皇女。」
不要?她震懾,「為何不要?」
「因為王室容不下兩名王儲。」他淡淡解釋,「當年你母親在生下你們時,就因難產而去世,你們是王后唯一留下的血脈,偏又生得一模一樣,若是同時留下,到時立哪個為王儲才好?即便立了,誰又分得清你們哪個才是真正的王儲?若是因而引起野心分子掀動奪權政爭,只會為國家帶來腥風血雨。因此為了以防萬一,你母王水長天決定瞞住雙生子出世的消息,把其中一個送入民間,交給他人撫養。」
「於是她就決定犧牲我?」她仍是不敢相信,顫著聲嗓問,「為何是我?為何被送入民間的,不是另一個?」
「因為你沒通過考驗。」
她氣息一促,「什麼考驗?」
「你們姐妹倆滿月那天,水長天悄悄命人搬來一堆物品,一一在你們面前展示,水明月見到文房四寶時笑得最開心,而你卻在看到胭脂水粉時才有點反應。當下水長天便決定留下水明月,把你送走,不夠你很幸運,因為女帝和月國皇帝有段風流史,所以你有幸成了月國的公主,而不是平民。」
心跳,在那一瞬間停止。
這算什麼?!只因她像女兒家喜歡胭脂水粉,她母親便認為她並非可造之材,就能夠那般狠心地將她拋棄?
「托月國皇帝的福,你在月國也是受到萬千寵愛,連月國皇后都以為你就是她親生的女兒,還把你送到龍國當皇后,只是沒想到,你們兩姐妹,居然喜歡上同一個男人,水明月為了奪你的後位,不惜進入龍國皇宮裡臥底,甚至還給你喂毒,消除你的記憶,把你扔進了窯子裡,直到今日才正巧讓我碰上,白白受了這種罪,嘖嘖,也只能說你命該如此了。」
命該如此?憑什麼她命該如此?
她和水明月,同是王家的女兒啊!她們出身相同,甚至擁有相仿的容貌,可一個享盡了皇女的榮華富貴,像珍珠寶貝讓眾人給捧著,另一個卻備受欺凌與侮辱。
憑什麼她要承受這樣的命運?憑什麼她得如此由人作賤?
她的親生母親啊!那人怎能待她如此冷情?如何能忍心棄她於不顧?
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了!
她恨,恨透了水長天,她恨她不顧骨肉親情,恨她為了保全王室的和平而犧牲她,恨她挑選了水明月,卻不要她,讓她淪落到現今這種地步。
那夜,當她得知這殘酷的真相後,她哭了,淚眼紛紛,穿越過來後所受的委屈與痛楚盡付於一聲聲哀傷的嚎泣中。
她是被拋棄的孩子,是天水不要的皇女,是龍國不要皇后,是月國的棋子。
她的親姐妹水明月在陽光下獨自佔有了所有人的愛,包括龍浦風的,而她,只能躲在黑暗裡舔舐身上怵目驚心的傷口。
「你不恨嗎?」銀髮男子如是問她。
當然恨,怎能不恨?她恨透了這一切!恨透了這人世間的虛假與不公平!
「想不想報復?」
當然想,怎會不想?她要報復,在她身上烙下的每一道傷痕,她要他們用血來償!
之後,銀髮男子替她贖了身,帶她回到風城,認她為義女。
他計畫行剌水明月,然後將她送進宮,冒名頂替皇女。
等到時機成熟那天,卻遇上錯認她為水明月的刺客,被逼入山澗,二度失憶。而更巧的是,這個巧合幫她進入了天水的皇宮,替代了水明月的位置。
「皇女,轎子備好了,是時候上議事廳了。」清銳的聲嗓陡地在軒轅恩身後揚起,喚回她陰沉的思緒。
是春華。
她身子一僵,小心翼翼抹去臉上過多的表情,淡淡揚起嗓音,「我知道了。」
「快替殿下披上斗篷。」春華命令其他宮女。
「是。」宮女們領命,捧來一件白狐大氅。
軒轅恩婷婷立著,由著宮女們替她繫好斗篷,一面不動聲色地流轉眸光,悄悄窺視一旁的春華。
不知何故,她近日越來越覺得,春華陰晴不定的眼神裡,似乎潛藏著對她的怨恨。
雖然不解春華為何要恨她,她仍是暗暗留了心。在這風雲詭譎的世道中,她唯有提高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