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勤蘭心一動。
從他識得男女情事以來,多的是朝他賣弄風情的女子,也免不了藉著撒嬌裝憨的行舉,試圖引起他憐愛,而他除了淡漠,還是淡漠。
但不知何故,今夜,他無法對她淡漠。
他反倒伸出手,捉住那綹遭她玩弄的發尾,「現下呢?好多了嗎?」
「嗯,已經好多了,」軒轅恩凝睇他的眼流光璀璨,比之夜明珠,更是明媚動人,更休提那卸去了珠釵、隨意披瀉的墨色發瀑,還有那粉櫻色的絲料單衣下,若隱若現的同體……
水勤蘭呼吸一緊,忽地意識到如今在他面前的,是個女子,一個身上泛著幽香,既清純也誘人的女子。
「怎麼啦?蘭哥哥,我身上有什麼不對勁嗎?」她注意到他異樣的眼光,低聲問。
他連忙定定神,「沒什麼,只是我瞧你現下臉色紅潤,真不像才暈過。」
「呵,我本來就沒嚴重到要暈去的地步哎」軒轅恩輕輕地笑,「我不過是想做個小小嘗試而已。」
「嘗試?」他劍眉挑起。
「是啊。」軒轅恩偏過頰,明眸閃過淘氣的尤,櫻唇淺抿。
她方才頭疼是真,暈去卻是假,目的只是想試試在赤犬心日中,她還有多少地位?她的份量比起千姑娘如何?
從赤犬一得知她暈厥,便急匆匆趕來瞧她的反應看來,他應該仍是相當看重她的,對她的眼淚,他仍會手足無措。
雖然他已移情別戀了,但她在他心中,仍佔有一定份量。
他並未拋下她,只是對他而言,她不再是第一位了。
「……所以我想懲罰他。」她喃喃低語。
「懲罰誰?」水勤蘭不解。
「一個變了心的人。」她玄妙地回答,
水勤蘭蹙眉,微一凝思,便約略猜出了人概。他微微一笑,溫聲問:「方纔赤犬和千姑娘來看過你了吧?」
「嗯。」
「你跟他們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不過是暗示赤犬,千姑娘可能跟平夢洩漏了她失憶的秘密而已。
軒轅恩若有似無地微笑。不過是小小的挑撥離間,若那兩位真是有情人,想必她此舉也只能掀起微不足道的波瀾而已。
水勤蘭凝視她唇畔那幾乎看不出的笑意,「你說那個變了心的人,是指赤犬嗎?」
「啊?」軒轅恩訝異地揚眉,「你知道?」
「你以為我看不出他一直喜歡著你嗎?」他似笑非笑地望她,「他暗戀你好多年了。」
他連這事也看出來了。軒轅恩心跳一停,十指悄悄抓住衣袖。如此說來,興許他早就開始懷疑她不對勁了。
他會識破她是個冒牌貨嗎,她抬頭,以一朵燦爛的笑容掩飾內心的緊張,「果真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呢,蘭哥哥,你真厲害。」
水勤蘭淡淡一笑,「你為何說他變心?他看上別的姑娘了嗎?」
「嗯,他喜歡上了千姑娘。」
「那個女大夫?」
「是啊,」
「戀上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奇怪。」他沉吟,頓了頓,忽地拿握在手中的她的髮束搔弄她的頰,調笑似的問道:「你難過嗎?」
他又在逗她了,他總是這麼逗她。
軒轅恩心窩一暖,不知怎地,她能明白,這樣的調侃中其實隱含著關懷意味。
「我不難過。」她細聲細氣地說道。
「真的?」水勤蘭似乎不信。
「真的。」她強調,看了一眼他難得溫和的神色,忽地興起一股衝動追問道:「蘭哥哥喜歡什麼樣的女子?你現下有意中人嗎?」
他搖頭,「現下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咦?」
「我不會喜歡任何人。」他淡道。
望著他淡漠的神情,她心下恍然,「因為你最喜歡的是天水,所以誰都只能是你的棋子,對嗎?」
「不錯。」
「既然你這麼喜歡天水,為何不乾脆自己稱王呢?」她好奇地問,「蘭哥哥這幾年攝政,肯定在宮中收買了不少人心,想從我手中搶走王位應該不是難事吧?」
水勤蘭揚眉,似乎沒料到她會問得如此坦率,凝視她許久,才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很聰明,月兒,或許太聰明了。」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聰明不好嗎?」她微笑反問,「你難道不希望我機靈點?」
「你果真變了,月兒。」他俯下身,深邃的眼緊盯她,「以前的你,不會這麼對我說話的。以前的你,就算猜著我的野心,也會隱忍著不說破。」
她表演過火了嗎?她是否不該憑著直覺,挑破這敏感的話題?
軒轅恩斂下眸,掩去猶豫的眼色。她必須再想想,這麼做究竟會讓水勤蘭更欣賞她,還是更提防她?她該信任自己的直覺嗎?
調整好心緒後,她勇敢地揚起眸,迎向水勤蘭幽亮的深眸。那像古井一樣深的眼潭裡,正隱隱流動著什麼,似乎像是……笑意。
他在笑?
他喜歡她這樣的應對?軒轅恩扮頰一燙,心兒因興奮怦然直跳,「不說破不代表沒這回事。」她低聲道,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何況蘭哥哥如此犀利,什麼都看在眼底,我又何必在你面前玩花樣?」
「果真如此嗎?」水勤蘭眼底的笑意更濃了,「我怎麼覺得這話聽來像是個挑戰?」
「嗄?」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月兒。」他柔聲問,輕輕扯了扯她的發。
「你這意思是懷疑我說謊囉?」她強抑狂野的心跳,粉嫩的緋頰像盛開的櫻花,清艷好看。
他心一動,不自覺更貼近她,「有沒有對我說謊,你自己心裡明白。」
俊美的臉龐,離她好近好近,近得她都能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她深呼吸,抬高下頷,「那你呢?你是否也對我說了謊?」
「我?」
「你是否一直覬覦著我的王位?明年春天,你當真會還政於我嗎?」她大膽地問。
「我會。」他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