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您對這一切『一無所知』?」蕭重複了一遍對方答案中的關鍵詞。
「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有關集團針對王景鵬先生做出的『反常』舉動,我其實是今晚才第一次聽人提起,而告訴我這些的人正是你,蕭先生。」秦琅語調深沉,從反應上看完全不像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既然已經瞭解到發生在王景鵬先生身上的事,難道秦董一點想法都沒有?」蕭接受了對方自稱剛知道來龍去脈的立場,旋即轉換了交談的角度。
「你確定是殷蛟和楚夜軒兩位總監主動接觸王麟銖的?」秦琅又確認道,「我的意思是,會不會情形正好相反,是王家人首先去找集團『討說法』的?」
「對於這個問題,我想我完全可以向您保證,我收到的情報是準確無誤的。」蕭極有把握地向對方打包票。
「哦……」秦琅用手扶了扶眼鏡架子,又是一陣低頭不語。
「看秦董現在的反應,我有理由認為,您一定是想起了點什麼?」蕭察言觀色後乘勝追擊道,「可否賜教一二?」
「蕭先生還沒有回答我一開始提出的問題,」秦琅似乎並不準備輕易向對方透露自己當前腦海裡形成的真實想法,反而回敬給蕭颯沓一長串連珠炮:「你跟王家人到底是什麼關係?王麟銖小姐憑什麼對你如此信任?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先告訴我,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番飽含咄咄逼人語態的問話,令蕭清晰感受到一股來自對方的厚重壓迫感,但多年來的M機構探員生涯,使他在歷經各種難以想像的艱難險阻和突發狀況後,千錘百煉地成就了過人的應變能力。只見蕭心如止水般回答對方道,「如果公佈我的真實身份,可能給您帶來原本不必要的危險,您還會迫切地想要從我這裡得到那些對您而言毫無意義的信息嗎?」
「這……」聽罷對方柔裡含剛的一席警告,秦琅臉上果然顯出有所顧忌神色。
「既然秦董不願意放棄初衷,那好,我就實話對您說了吧,我其實是國家安……」蕭假裝以退為進,藉以打亂對方的心理防線。
「我明白的,明白的……蕭先生不必接著說下去了……」正如蕭預料的那樣,這段陰鬱的措辭給了受話人異常強烈的錯誤暗示,讓對方以為他的對手的確是所謂「惹不起,躲得起」的國家強勢部門工作人員,於是不等自己把話說完,便識時務地插話進來,以免無辜被人貼上「拒不合作」的標籤。
「事實上,殷蛟和楚夜軒不是我的同路人,所以對他二人的底細,我確實知道得不太多,你的問題倒提醒了我,那就是,我也有好長時間沒有在廠裡碰到過他們了……」不出所料,秦琅的態度逐漸變得老實起來。
雖說他的為人,本來就比董事會的其他幾位同事行得正坐得端,但此時在強大的國家機器面前,他仍舊恭順地保持了卑微的作風。
儘管蕭並不屬於真正的國家機器的零部件,甚至連一顆螺絲釘都夠不上。
是的,因為本來意義上的殷蛟和楚夜軒,早已不是這個世上的人了。
蕭心裡說,卻沒有把實情講給對方聽,只是好奇地問,「既然不是秦董的人,那他們倆是不是曹開明一派的?」
「看來蕭先生對我們集團內部的情況瞭如指掌啊,」秦琅對國家機器的敬畏之情溢於言表,「說得不錯,在藍氏製藥的董事會裡,除我之外,其餘八個人至少結成了三個派別。」
「您說有三個派別?」蕭隱約感覺到這藍氏製藥董事會的情況比想像之中更為複雜,「願聞其詳……」
「曹開明、馮鋒,以及死去的關小嶺和穆非四個人是一派,人稱『狐派』,行事小心謹慎,而且多疑;藍浩淼、印無極是『鴕鳥派』,也就是保守派;欒鳳嬌和米傑人稱『熊派』,處理事情激進冒險,手腕強硬。」秦琅細數起他的同事來。
「那秦董比較傾向於哪個派別呢?」蕭試探地問。
「我這個人比較不開化,做事既固執又死板,所以如果一定要把我歸入三派之一的話,自我感覺衝起來那個應該只能當『鴕鳥』吧……」秦琅自嘲道。
蕭原本想要接著問有關王景鵬在藍氏製藥中從事的具體項目,但總覺得公開違抗機構禁令畢竟不是什麼值得推薦的光彩之事,所以決定先跟邢英華溝通之後再說,於是開始把話題轉移到ether一組的正經任務上來:
「關小嶺和穆非兩個人的死,我想聽聽秦董有何高見?」
「對於這兩個人的私生活,我不太瞭解情況,也不想妄加評論。你說他們什麼時候跟什麼人結了怨,被人家弄死了報仇雪恨,或者是被綁架撕票,或者純屬意外,對於像我這樣游離在遊戲之外的人,是很難有機會搞清楚來龍去脈的……」秦琅饒有深意地冷笑一聲,似乎欲言又止。
「如今我只期望您能幫助我們排除一點,那就是,他們的死跟他們在藍氏製藥的地位及職務行為之間,有沒有某種內在聯繫?或者說的更簡潔些,他們是因為正從事的項目而丟掉性命的嗎?」蕭急切地盤問道。
「在我看來,沒有。」秦琅肯定地搖搖頭,給出了個人意見,「正如我游離在三派之外一樣,你說的這兩個人也是游離在集團核心機密之外的。」
「集團核心機密?」蕭被對方的用詞給嚇了一跳。
「不錯,集團核心機密只有三個人知道。」秦琅接著說。
「藍浩淼,欒鳳嬌和米傑?」蕭大膽地推測道。理由很簡單,權力除了董事長之外,往往被組織裡的激進派所操控。
「蕭先生,你和你的部門都很聰明。」秦琅笑。
「我只是隨口一說。」蕭立刻擺出一副僥倖命中的表情。
「不過,我始終有種感覺,就是集團的核心機密,甚至並不完全掌握在藍氏製藥自家手裡……」秦琅語出驚人,「藍氏製藥本身也像是一台巨大的傀儡機器,不得不受制於人……你說對不對,蕭先生?」
說完,秦琅緊盯著蕭的眼睛,誤以為對方及其所屬部門跟藍氏製藥幕後的那雙「黑手」不無關聯,並希望從對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