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靈只覺身子劇烈一震,明辰景發出一陣輕輕的悶哼,兩人就在沼澤般的流沙中慢慢沉下去。
也許是死亡的陰影刺激了金靈,也許是將死的迴光返照,她猛地睜開眼,用沙啞的聲音喊:「景,別慌!別掙扎!先放我下來。」
明辰景的臉緩緩冷靜下來,停止了掙扎,但由於兩個人的重量,他們還是在下沉。
「把我平放在流沙上。」金靈的雙頰有些不自然地熱燙,彷彿是燃燒生命的火焰,但她的心情卻出奇的平靜寧和甚至堅韌,「記住,盡量只用手,別掙扎。」
明辰景依言把她平放在流沙上,金靈像癩蛤蟆一樣難看地爬在沙面上,往堅實的沙地爬去。轉眼間已能看到明辰景擔憂的表情和溫暖欣慰的眼神,他依舊在緩緩下沉,金色的沙子沒過了他胸口。
金靈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爬到沙地上,顧不得吐掉滿嘴的沙子,回頭大叫道:「景,你聽我的,別緊張,不會有事的。」
他大半個身子仍在沙子中,臉上滿佈鬍鬚(是金靈讓他不要剃,保護臉面不曬傷的),形容憔悴,可是嘴角卻掛起了淡淡柔和的笑容,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嗯,我當然信你。」
金靈的胸口一酸,吐出口中的沙子提高聲音道:「你先將你的右手拔出來……對……身子不要動……然後是左手……小心!好……然後盡量把身子往前上方提……就是這樣……往前趴下去,身子接觸到沙面……盡量讓接觸面積變大……別擔心,不會下沉的!……保持著這個姿勢往前爬……」
金靈眼看著明辰景一個翻滾到了她的身邊,衣服上的沙子灑了一地,還有粘膩骯髒的濕土沾滿了他們全身。可是他們卻什麼都顧不得了,緊緊抱在一起,眼淚潤濕了他的衣襟。
劫後餘生的感覺,真心的美妙啊。
然而,哭著哭著,金靈的頭漸漸昏沉下去,身軀一軟,靠倒在他身上。
「靈兒,靈兒。」
明辰景緊張地一把攬住她,在她的耳邊急切地呼喚著。
金靈還有著意識,可是卻無法開口應他,她只覺得自己好累,好累。
明明生命已經快流失殆盡了,可她還是感覺到明辰景在背著她一步步走在滾燙的沙漠上。
鞋子破了,衣服爛了,力氣盡了,他還在繼續著……
那是一段很長,卻也很短的路,終於,那承載著金靈所有重量的身體忽然緩緩地倒了下去。
金靈感覺到了,她想著:終於,景,連你也撐不住了,是嗎?
然而,即便倒下,明辰景還是將金靈緊緊護在懷裡。
意識失去前的最後一刻,金靈彷彿感覺到有幾雙手粗蠻地要將他們兩個分開來,卻無論如何都撥不開明辰景僵硬的手。然後她聽到有幾個陌生的女子在對話。
「居然是兩個醜八怪……抱那麼緊幹嘛……兩個大男人,噁心死了……」
「小姐,這……這個好像是女的……」
「算了算了,兩個都抬回去……有個男的也好……」
金靈做了一個夢,夢中,她泡在舒適而溫暖的溫泉中,池邊,放著各種美食,還有紅酒。
她懶懶地靠在池邊,一手執杯,一手捏起了一顆飽滿的葡萄,小嘴輕輕的含住,貝齒輕咬薄皮。
「噗。」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音,甘甜的汁液順著金靈的舌尖緩緩地滑進喉中,真的很是美味。
一絲清涼流進金靈乾渴的喉中,她頓時張大了嘴,迫不及待地吸取著這救命的源泉。
「老大,這妞醒了。」一個猶帶稚氣的聲音在金靈的耳邊響起。
意識漸漸回籠,金靈的耳邊滿是嘈雜的吆喝聲,還有濃濃的汗臭味混合著酒味,手一動,身上居然發出丁零噹啷聲,手腕腳腕處還有細微的痛。
朦朧著,一個男孩子手中拿著一隻破碗,正一臉興奮地看著她,就是他剛剛在給自己餵水嗎?
「嘿嘿,醒了?!」一聲粗獷的男子叫聲將所有的吆喝聲都壓了下去,隨即朝著金靈這個方向而來,「大伙,快來啊!看看雅雅新帶回來的這妞。」
金靈吃力地睜開眼,立時被眼前一張張貪婪留著哈喇子的臉嚇了一跳。正想跳起來後退,卻只覺身上一痛,且又發叮呤噹啷的聲音。
金靈一驚,這才發現問題到底出在哪。
她此刻竟被關在一個籠子中,四肢被黃金的鐐銬銬了起來,身上穿著質地粗糙的女裝,頭髮胡亂披了下來垂在胸前。而籠子正被抬放到一個佈置簡陋的大廳中央。
靠,她怎麼成了一隻被展覽的動物了?
「絕色啊!當真是絕色啊!」那粗獷的男聲再度響起,金靈尋聲看去,只見一個身上裹著虎皮,半露出肩膀,臉上鬍子一大把,根本看不出年齡的男子正滿是驚艷地看著她,口水時不時從嘴角流下又被他擦掉,「老子長這麼大也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妞,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
金靈低頭看了看自己,一件簡陋的粗布麻衣裹著全身,只在腰間繫了一根布帶子,下面是一條褲腳寬大的褲子,赤著的雙腳上滿是傷痕。
如果這樣的她也算絕色的話,那麼盛裝之後的自己,不就是天仙了啊。
不過……黑眸微掃四周,看到那一個個恨不得撲上來將她扒光吃盡的貪婪目光,金靈忽的想起了一句話,「當兵當三年,母豬賽貂蟬。」
軍營中尚且如此,更別說這麼一個處於荒漠地帶的土匪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