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還手之力的女子,被銀月一掌重重的打在胸口,她口中噴出血霧,跌坐在地上,琵琶在勁氣中,弦根根斷裂。
她胸前的衣服,有著五個星形的破洞,原來銀月不但手掌拍了過去,還用暗器強壓了進去,現在的女子,不但受了極重的內傷,還中了劇毒,體內五臟六腑正在錯亂,已奄奄一息,銀月卻還不停止,就要補上最後一掌,讓她死絕。
「住手。不要殺了她。」說話的是一臉冰寒的公主,見女子的眸中染上了亮光,她才繼續她未完的話,「本宮要讓她活著,受盡折磨,生不如死。敢對本宮的兒子動手,本宮必讓她後悔來這世上走一遭。」
明媚的臉此刻在眾人看來,卻是猙獰起來,她的話,寒進了每一個人的心底,讓人都微微的顫抖著。
女子聽了更是心如死灰,眸子黯淡無光,已無生念,就要咬舌自盡,銀月眼疾手快,大手對著她的下頜一拍,她的上下唇就離了,再也無法咬下去。
下巴脫臼了,劇烈的疼痛,讓她叫聲都不圓,眼中滿是痛苦,她依依呀呀的向著非花的方向望去。眸中滿是祈求。
眾人恐懼的看著女子,匍匐在地上語聲不清的模樣,只覺一生的惡夢也不過如此。那名如百合般清新的女子,啊的尖叫一聲,又暈了過去。
輕閉上眼的非花,聽到女子的尖叫聲,緩緩的睜開眼,手下也停上,平放在箏弦上,回望正爬向她的女子,前一刻還張狂無禮,現在卻連一個乞丐都不如,連求生的念頭都沒有,只月求死。
眸中閃過深深的痛意,她轉眼看向那名古箏的女子,哪怕暈過去了,臉色也慘白著,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公主移步過去,抬起腳,狠狠的踩在女子嬌嫩的手背上,狠狠的輪圓了踩,骨骼斷裂的卡嚓聲,讓女子的臉都扭曲了,公主居高臨下,面色忿怒,「本宮絕不會放過你。」
女子痛苦的哼聲著,是求饒的哀淒,不成句的語聲,讓人後背發寒,十指連心,她現在所受的痛苦,已不在李益之下。
非花痛苦的閉上了眼,腦中她的模樣,卻是怎麼也揮不開去,手一用力,十指齊按在箏弦上,沉悶的聲音,響在人的耳中,直深入人的靈魂,讓人從心底開始顫抖。
尖叫的痛苦聲後,女子瞪起的眼眸定格了,隨後她騰起的身子,慢慢的軟倒在地,身體正在急劇變冷,已是斷氣。
沒了聲息,只是她的眼睛,卻是永遠都闔不上了,她死的太淒慘,死的太不甘,死不瞑目!
公主嫌惡的把腳移開,她還沒有虐屍的習慣,拂袖她霍然轉身,玉簪在她頭,劃下混亂的弧度,直指閉目的非花,「我不是說過要讓她活著麼,你怎麼把她殺了。」
她的恨意還沒消,怎麼就讓她那麼便宜的死了,她還打算用更殘酷的刑法,狠狠的折磨她,告訴全南海的人,傷害她兒子的代價到底有多大。
非花睜開眼睛,微看了眼瞪著眼睛,死不瞑目的人,她已經夠狼狽,她還要怎樣,心底深處的疲憊,讓她緩緩直起身,對望著憤怒的公主,淡然輕言,「從一開始,我就說過,我要殺了她,不讓她活過今天,是公主沒聽清楚而已。」
她必須死,一個間諜她已沒有心去同情,這關係到駙馬府的安全,和單離的安全,兩相比較之下,她寧願犧牲她。
公主胸膛急速起伏,卻在看了李益後,硬生生的壓了下來,李益現在面色平靜,竟像了好轉了一樣。
拋下其他,她急走回床前,在看清李益唇角還上彎的時候,她不禁要笑出淚來,「益兒。」
女子的屍體,讓人抬出去了,地面上不該有的血跡也迅速清理了,非花箏音時,瀰漫的花香,室中的腥味,更是早已不見,室內除了倒掉廢棄的裝飾,一如先前的平靜,有人又迅速的打掃那些碎片,在角落或牆壁上,該擺古玩的放古玩,該掛壁畫的掛壁畫,一切都好像風平浪靜,彷彿剛才急速變幻的生死對決是錯覺,彷彿剛才經歷的女人非人叫聲,殘在耳畔的余念淒意,會都是一場夢魘,夢想過後,她們來的室內,依然是她們一輩子都仰養的榮華富貴,一切都沒變。
公主只是坐在床邊握著愛兒的手,李益的好轉,讓她放下了芥蒂,沒去追究非花的擅自做主,現在的她,更多的心思,希望李益能夠快點好起來。
駙馬沉下臉,看著各個魂歸天外的女子,她們眼中的懼意,讓他心煩,「都退下。」銀衣女子,把所有人都拉了出去,離開了專有的內室。
室中又只剩下銀月他們,公主轉頭望著非花,不無祈求,「非花,你的箏彈的那麼好,我想以後還是你一個為李益奏曲吧。」
非花跪坐下來,手撫著微顫的箏弦,輕輕的箏音,從她的指尖流洩,音律極美,讓人聽了心緒寧靜。
非花腦子浮現出,那個清新如百合的女子,她眼中的欽慕化為濃濃的恐懼,如果她替代了她的位置,下一個死的就是她。
她用盡心機,帶有對李益的愧疚,就是為了讓她順利的逃出去,她又怎麼能親自把她推入地獄,那她也會萬劫不復,回轉眸,她淡然輕語,合著縹緲的箏音,「非花需要診病,王爺的病,不只需要音律,還要隨時的投入他的意念,根據實際情況出手施針。
色主聽了,為免遺憾,「世上能如你這般,把箏彈的那麼好的女子,只有江湖早就隱跡的一名前輩,若能請動她,益兒的病就能好的快些。」
非花心中一痛,手軟在箏弦上,想起那一頭白髮,容顏卻是如玉的老婦人,眼睛微微濕潤了,她本不想談及她,只是為了另一個人,她回答了,「她仙去了。」
公主一怔,不明的看著非花,她心月教都沒有她過世的消息,非花怎麼又知道,只聽非花無比輕幽的聲音,「她是我師傅。六年前就仙逝了。」
公主心中狠狠一震,第一次,她知道了關於非花的身世,不想來歷竟如此的大,數年前,名震江湖,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俠,一度被人所讚頌,傳說容顏絕世傾城,彈得一聲好古箏,武功沒有敵手,只是她出現的突然,隱退的也突然,至今,人們只是感歎了,沒想到,她竟已埋入黃土,這樣無聲無息的湮滅在歷史長河中。
心中生出感慨,她仙去了,可能不會有遺憾,因為她一身的武學,後繼有人,眼前的非花,不但武功高深莫測,心事難讓人猜透,一身巋然不動的氣質,更是有她當年笑傲江湖,引江湖男子追逐的風範。
非花若是要出江湖,天下女子無人能奪她鋒芒,江湖也會因她而掀起驚濤駭浪。
心中似喜還憂,非花讓她無法駕馭,若能為益兒所用,她又何懼益兒在她百年之後,被人欺凌。
「你需節哀,有你那麼得意的門生,她也無遺憾了。」公主說著安慰的話。聲音明顯親密許多,身為女子,誰都會對她師傅,留有膜拜的意念。
師傅有沒有遺憾,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師傅是因她而死,而師傅唯一的願意,就是讓她報仇,讓她顛覆一個讓她家破人亡的皇室,顛覆一個國家。
而她現在,渾渾噩噩的,什麼都沒能為她做,她老人家在天上看了,應該是不甘心的。
看了眼,已安靜睡去的李益,她緩緩站起了身,向著公主微施一禮,「非花身子不適,先行告退了,公主也請早些歇息。」
公主微點頭,望向角落的銀月,「送小姐回院,一定要送回本院才可以。」
銀月應聲稱是,跟在非花背後走出密道,密道只有兩個人腳步的聲音,有些壓抑,出了密道,非花上了轎,手中多了什麼東西,轎中的非花,攤開手中的東西,是音刃中她發上的玉簪子,她都忘記了她頭上有這種東西,玉簪子製作很精巧,是只鑲著瑪瑙,有著彩色流蘇的髮簪,做成了蝴蝶的形狀,樣式華麗,是只粉蝶,特別的嬌俏,很美麗,她摸著那細軟的流蘇,有些恍惚,良久,感覺轎停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玉簪帶回了發綰上。
看著非花跳下轎,發中的玉簪,搖著美麗的弧度,在月色下,灼灼生輝,溫潤了她烏黑的發,他眸中深了幾許。
她飄然進了院內,他直望著她婀娜的背影,望著那發上的簪子,一同消失在門外,吱呀的厚重闔門聲,阻隔了他的視線,他卻似還能看到她纖細的身影,看著她美麗清冷的相貌,還有那絲絲縷縷的花香馥郁。
回了院內,聽著門關上的聲音,背後再也沒有灼熱的視線,她轉了身,髮簪劃出嬌柔的弧形,在她的鬢上輕搖著,她望著厚重的門,隨後輕歎一聲,飄然進入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