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想多了,又沒有別的聲音,李益心中恐懼到了極點,只想埋在柔軟的絲被裡,做一隻小烏龜。
乍然聽到那陰森森的如地獄勾魂的聲音,他渾身一個激靈,身子縮的更小,幾乎想把自己打包給床縫,來表示自己的渺小。
只是,回過神來的他,混沌的腦袋又開始運轉了,這勾魂的聲音也特熟了點,恐懼化為憤怒,李益大手一扯,把蓋在身上的被子,狠狠的掀開,果然他看的不是牛頭馬面。
而是像模像樣,長相出眾奪目,腳踏實地的人類,這人類精緻的臉上,掛著陰險的笑,抿著的嘴,彎著惡魔的弧度,正在定定的看著他。
一臉的鄙視輕蔑,還有奸得逞的邪笑,和著他凜然的狂肆氣息,這人…太惡劣了。
「非離,你幹嘛裝鬼嚇我?」李益從床上跳下來,順手撈了個金絲枕,就當成武器殺了過去,他要教訓這個嚇唬他的男人。
頭微微一偏,躲過那無關痛癢的武器,單離抱著雙臂,一臉的不以為然,對他的問罪,全盤不接受,「要不是你做多了虧心事,怎麼會被我嚇,和我有什麼關係。」
李益被嗆住,就算是事實,也是錯,嚇到他就是罪過,李益兩眼一摸黑,堅持他的權力,運掌如飛,就打向那張他看了特別不爽的笑臉。
嚇到他還在無謂的笑,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至少讓他笑不出來,嘗嘗嚇他的後果,他才甘心,哼哼。
單離沒去接那來勢洶洶的雷掌,身形化作殘影,閃躲開去,非常的飄逸靈活,離了李益的掌風氛圍。
他原點的地方,嘩啦幾聲,一隻上好的瓷瓶就壯烈的犧牲了,犧牲在主人的怒火下,碎成一片片。在毛毯上打了幾個滾,特淒涼。
單離望著直歎氣,嘖嘖出聲,「哎呀呀,敗家呀,小王爺就是不一樣呀,一出手就把上千年的古董給結果了,在下真是佩服,佩服到不行,嘖嘖…。」
他還沒嘖完,李益雙頰鼓著,上面一片桃紅,掌風一閃就把地上的碎片全部捲起,射向欠扁的某人。
雙眸射出萬道火焰,誓要把單離給蒸了煮了,最好是現烤了,總之,就是不能放過。聲音都噴著火,「讓你也沾沾貴氣。」
碎片化為十幾個方向,全部都射向他的要穴,還有些更是猜準他的退路,總的來說,是天羅地網,單君閃哪邊,都有被碎片割到的危險的境界。
單離眉挑了挑,笑意更深,看不出李益平時,一副呆呆的模樣,出招那麼狠辣,真要把他打成重傷不成。
躲無可躲,還躲什麼,袍袖一揮,他深邃的眼眸驟然凌厲起來,勁風掃落葉般,急射而來的碎片,在重擋下停頓下來,向著來路,反射回去。
李益也伸起掌,把碎片向著單離的方向推去,這下兩人都動上了內力,誰也輕鬆不起來,一不小心,就會被返噬。
正視開戰間,一人叫了憤意,一人叫了輕漫,他們之間早該有這一場決鬥,這在非花夾在兩人間,開始後,就是注定的結局,誰輸誰贏,意義不同。
兩人神情變的凝重,別說李益看起來年齡很小,他的修為不比一個步入終點的高手相差多少,單離身在皇官,因為巧遇,也不是平凡之輩,他們間的戰爭,是苦戰。
非花不知道,兩人男人為了她,已經大打出手了,如果她知道的話,…一定會各賞一掌,閒著沒事窩裡鬥,一直是她藐視的行徑。
她進府的原因,歸咎起來,就是因為突然昏倒的公主,既然是因為她,她當然要把原因給排除,繼續上路,游她的江湖。
進府之後,沒有小雨所想的理所當然,要說她的理所當然,就是公主好後,她悄悄離去,留在這裡,真的沒那個必要。
吃飽喝足後,她關心的問了下公主的狀況,得知府裡的名醫已過去診斷,而且說是要休養之後,也就放了心。
她睡意襲來,連日來的趕路,再寬大的馬車,再舒服的虎皮,再平穩的駕駛術,也不能抵消那不自由的空間。
這下好了,有一間清靜的閨房,有一張看起來就很柔軟的床,還有上面繡著海棠的繡花枕,一切都太美妙了。她幹嘛要浪費。會被人恥笑的。
非花光澤柔嫩的唇瓣,撇了撇,作了個公主撲的姿勢,投入柔軟的懷抱,觸感真真的好,她舒服的用鼻間噌噌那溫暖而順柔的被套,幾乎要喜極而泣。
小雨小手捂著嘴偷笑,小姐見了床,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明明前一刻還挺深沉,這會就成一個孩子了,抱著綿被撒嬌一樣。
聽到小雨清脆的笑聲,非花臉紅了臉,把小腦袋從柔軟的被窩裡,懶懶的抽出來,一翻身躺在床上,蓋上被子,對著小雨小梨揮揮小手,「這裡不用守著了,你們自由了。」
小雨小梨分兩邊,婀娜走來,手輕輕放下床兩邊的床紗,讓那流蘇擋了非花,才同時福了福身,異口同聲的告退,「小姐好好歇息,奴婢就在隔壁,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非花輕應了聲,就迷迷糊糊的睡去了,這一睡,天昏暗地,幾個日頭,她全無知曉,只是覺得舒暢。
沒人去叫醒熟睡的她,單離也只是偶爾來探望過一次,都是趁兩個丫環放鬆警惕的時候,他也隱隱才察覺出,這兩個丫頭的不簡單。
不然,以他的跋扈,在非花沉睡的時候,他就會帶她離開,離開這個心月教,普通的教會沒什麼,公主的教會就麻煩了。
那日的決戰,沒有分出勝負,因為沒出來在府門前的駙馬,突然出現了,兩人沒再能出手,單離也不認為,他能惹怒駙馬。心月教的教主。
非花醒來時,公主就召見所有的小輩,一同到主廳用餐,就算是家宴,那長長的一排山珍禽味,也讓人側目。
非花盛裝出席,不是她多了見長輩的自覺,是小雨的堅持審美觀,她頂著珠玉寶飾,一路走來,蓮步輕移,環珮叮噹中,氣質柔婉,還挺像大家閨秀。
閃花了李益純潔的心,他大大的眼睛裡,滿滿是對非花的驚艷,眸中亮的比非花頭上的金步搖,還要璀璨幾分,少年的情懷,徹底被挑逗了。
單離眼眸深了深,其實也與李益的豬哥樣,沒什麼區別,人靠衣裝,華麗的宮裝,穿在俗氣的女子身上,只有刺眼,要是穿在非花身上,就是艷麗,更增春色。
非花走到首位與駙馬面前,盈盈福了下去,做了幾年宮女的她,對這種禮儀早就熟記於心了,一點都不困難,朱唇輕啟,她淡然的聲音問著安,「非花見過公主,見過駙馬。」
公主熱情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就要親手扶起非花,口中連連說道,「非花不用多禮。」
非花小小退了一步,避開了公主的攙扶,她緩緩直起身,美麗的眸子,波瀾不驚,寧靜悠遠,「謝公主。」
就是一小步,也代表她的疏離,她不接受公主的好意,也不想接受,她們只是陌生人。
公主一怔,沒想到非花會躲開,隨即想明白,非花的淡漠,還真是合她胃口,就該這樣,才不會對李益造成傷害。
候門最忌別有用心的人,李益身為下一任的繼承人,有著人人羨慕的家財,也有著想取而代之的人,這是她最擔憂的。非花的不爭,間接的讓她更想,將她留下,讓她輔佐李益。一個沒有野心又聰明的女人,被她遇到了,絕不能錯過了。
非花不知道,她的疏遠,沒能把公主的熱心趨散,反而加熱了,要是她知道,一定會獻上最熱情的擁抱,以表示她是很有野心的,很有可能在某一天,就會宮變引起篡位的流血事件。
非花要是知道,公主想什麼,她就不會一次又一次的掉進陷阱了,單離暗自歎了口氣,為非花的招惹事情的本事,拘了把同情淚。
餘光見駙馬不著痕跡的掃向他,他心中凜,現在他的處境也堪憂,同情非花的心也太寬廣了,他該想想自己怎麼從駙馬府全身而退。
他全身而退也不難,要是帶著非花全身而退,就不是難脫身的問題,而是活不活著的問題。他自認為沒有在南海公主面前,翻雲覆雨的能力。
這邊單離手心盜汗,那邊非花心寒,微妙的變化,她還是能感覺到,兩人都處於水生火熱中,無比的悲劇。
而導致他們陷入悲劇的禍首,卻是一臉的幸福樣,正在看非花最新的宮裝,要多純潔就有多純潔。
駙馬暗暗搖頭,心中五味雜全,不知該慶幸兒子無憂無慮,還是該擔憂兒子不會觀察現場氣氛。轉眼望向笑的傾城的公主妻子,他微微放了心,只要有她在,兒子再粗心,也可保一世安寧。
心思百轉,各人心神回歸,只在一瞬,公主臉色未變,依然慇勤的讓非花坐,從地的位子,就不用提了,就是李益空著的王妃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