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裡的時候竟是歌舞昇平的場景,我恍然,原是為大將軍接風洗塵。
平靜地進了屋,舜英不肯去睡覺,我不說話,她便跟著沉默。
門口生了些動靜,有個極動聽的女聲道,「大將軍身邊的侍女請夫人過去小敘。」
心臟像是被什麼壓著了一般,有些窒息,我屏息到門邊,開門的力氣大得把自己都嚇一跳,舜英不安地抓住我的衣擺。
來人一身小卒軍裝,一抬頭,竟然是張十分妖嬈的臉,像是維族的姑娘,見了我也是一驚,不過很快就壓低了聲音,「夫人請隨我來」。
我讓舜英回屋自己玩,便跟了出去,門口竟然一個侍衛都沒有。
湖邊燈影迷濛,假山後一個頎長的身影負手而立,我愣在原地,腳步愣是跨不出一步。
五月的夜風劃過耳邊,他的氣息就在三步之外,出乎意料地,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站著,誰都沒有動。
「我以為你走了。」沉默半晌,他開口,聲音波瀾不驚,卻又像極力壓制著怒意。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曾經的情況,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瞞著他,而今日,也的確計劃著逃離。
「是,如你所見。」
「這是第三次,瑾兒。」
我抬起頭,他的眸子裡有跳躍的光亮,第三次?
「第一次,映辭進府,你走了,一年半才回來,第二次,芳若嫁給四哥之後,你失蹤了一個晚上,卻連中了毒都不肯說,這一次,整整五年,瑾兒,你若真的想走,我絕不攔你,也絕不擾你清淨。」
他的嘴角溢出一抹冷笑,「又何必躲著我,這麼多年?」
我愣愣地看著他,有些驚恐地發現,腦海中關於他說的一切,除了中毒,其餘全都是黑白的影像,只剩一個輪廓,像擺在我腦海裡的空殼子。
最近這兩年,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往事了。
他忽然抱住我,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環繞在我身邊,「瑾兒,我真討厭你這樣的眼神。」
我抵著他的肩,小聲道,「我沒想走。」
他怔了怔,微微鬆開手,「那是為了什麼?」
「我忘了。」
「什麼?」
「十四,你說的一切,我好像都沒有印象了。」我搖著頭,試圖驅趕那些空洞的影像,可是腦海裡還是混沌一片,「我沒想走的,我想要留在你身邊的呀,為什麼要走?」雖然不記得,可是腦海裡就有一個聲音告訴我,眼前的這個男子,是我想要陪到地老天荒的人。
「你……不記得九哥了?」
我搖搖頭,那些輪廓裡有這麼個影子,只是九哥長什麼樣,我卻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那……還記得芳若麼?你的好姐妹,嫁給四哥了。」
頭忽然疼起來,我知道這是癡人夢又在起作用了,「可能見到了才能想起來。」的確,那毒好像強行擦除掉一切彩色的片段,在見到十四之前,我只記得這個輪廓是我愛的男子。
他鬆開我,眸子裡閃過疼惜。
「記得這個麼?身如琉璃,你名字裡的璃,就是琉璃。」他拿出一個紫色的香囊,我接過,藉著月光看到錦緞上的繡字,正是佛經上的內容,「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瑕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