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便是歸寧，因為皇子的特殊身份，十四並未與我同行，一路馬車顛簸，我靠在車壁上，細細打理這幾日的思緒。
歸根到底，我只是沒想到十四對璃瑾的感情沉澱了三年，且真正的璃瑾，心裡裝著的竟是九阿哥。
康熙三十九年的一次行圍，璃瑾扮作男子隨父出行，差點命喪九阿哥馬蹄下，危及之時，被十四救下，發現她是女兒身，當時便動了心思的，卻不想璃瑾的眼裡只九阿哥一人，不過看九阿哥的態度，似乎只當我是個小丫頭。那日十四的歉疚，源於他並未遵從內心的想法，而是聽從母命娶了德妃看中的女子舒舒覺羅氏。
他對璃瑾，原來是這樣隱忍的情思，此前我能克制著自己不去思考，總希望藉著璃瑾的軀殼，能夠讓他慢慢愛上我的靈魂，可是知道了這些，替代品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我到底是該如何，這樣的感情，實非我所願。
馬車緩緩停住，我才想到另一個重要的問題，今天即將面對的，還有蘇察這個關係曖昧不明的兄長……
「瑾兒，可算回來了，大婚那日，卻還沒來得及去探你，來，讓娘親看看，可是瘦了。」我這一世的娘親一邊欣喜地握住我的手，一邊側過頭去抹淚，儘管知道這一聲瑾兒叫的並非我戚瑾，眼淚卻還是真真切切地流下來，有娘親關切，感覺是不一樣的。
得知阿瑪額娘拜訪親戚去了，我頓時鬆了口氣，蘇察作為長子，大約也跟著去了罷，我隨著娘親進了一個小院子，半舊的被子都有些褪色了，卻有疊得方正，我心裡一酸正要開口，她卻從纖細白皙的腕上摘下一根紅線，「瑾兒，娘過得很好，不再有什麼奢求了，」她將紅線繫上我的手，「娘親沒什麼給我的瑾兒作嫁妝，這紅繩是你外婆傳給娘的，現下它該保佑瑾兒一輩子平和安穩了，以後娘去了，和你外婆一起在天上也安心。」她握緊我的手，含笑落淚。
日暮西沉，我陪娘親又說了些體己話，才離了小院子。堪堪要提腳出府門，卻聽見一個不辯喜怒的音調喚我名字，心裡一沉，果然來得早不如巧，看樣子蘇察並沒走。
「哥哥，需要借一步說話麼？」我直直地看著他，本就不需要避諱什麼。
蘇察陰著一張臉，與我對峙，同樣沉默不語。裝深沉，裝深沉吧你。
半晌還是我先妥協，「妹妹已嫁作人婦，哥哥若沒什麼話要叮囑，妹妹也不能久留，就要回去了。」我刻意強調了兄妹關係，蘇察你丫的別裝聽不懂就行。
他白淨的臉還是陰沉得可怕，我忽然有些惴惴，捏了懷裡的帕子裝模作樣地拭了汗，轉身便要離開，果不其然被他一把拉住。
我等他開口質問或者再暴力些，做出什麼讓人惱火的舉動，他卻扯過我剛剛拭汗的帕子，細細地摩挲著那兩個繡字，片刻又扔給我，終於開口，聲音卻是低到塵埃裡的憂傷：「罷了，原來早就不是我送你的那條了，你走吧。」
我愣住，這就讓我走了？那條帕子又有什麼秘密？
不過看情形貌似是搞定了，那也好，管他什麼秘密，退場收工！
垂頭默默轉身，後背又一暖，我整個人就沒出息地僵住了，蘇察在……抱我？
「哥哥？」
「璃瑾，對不起……」他的聲音仍是那般憂傷，我鬱悶了，這輩子到底是過分積德還是做了太多壞事？怎麼這才兩天就有兩個人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我不禁好笑，身體幾乎顫抖起來，也不知該怎麼回。
「是我不好，別哭，我發誓，以後若找到機會，一定把你帶出來，咱們帶上娘親，回草原去。璃瑾，我等你……」他鬆開我，氣息漸行漸遠，等我反應過來想問個清楚，他卻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