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度打量跪在腳邊渾身顫抖的姑娘時,清清楚楚地發現這姑娘竟穿得一襲翠綠繡竹衣衫——比我這喪服不知好看多少倍!
當然我也發現了我大概來錯了地方,她的衣服,像極了歷史課本上復原的古代仕女衣裙圖!
在這黑漆漆的夜裡,沒有閃光燈,沒有攝影機,抬眼看,夜空倒是深藍墨水般的顏色,無月,藉著星光,遠處飛簷的輪廓依稀可辨。
腦袋有點大……我起她的胳膊,她的手在觸及到我的手時像碰到開水似的縮回去,我終於反應過來——她要麼以為我死後變成厲鬼了,要麼以為我詐屍了,總之無論哪一種,我都是「死過了」。
我把手伸過去,示意她可以毫不擔心地握上去。
「小姐,小姐你現在到底,是人是鬼啊?」小丫頭猶豫著,輕輕碰了碰我的手,又緩緩搭上手腕,最後驚喜地叫出來,「小姐你沒有死啊,嚇死茜竹了!」
她激動地哭出來,一邊抹淚一邊就爬起來嚷嚷著要知會老爺夫人去。
我忙一把拉住她,意識到自己可能脫離了原來的「物質形態」,現在的自己,不過跟眼前這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小丫頭一般高!
茜竹看著我,正待我欲作出暈厥的姿勢來,她卻先一步反應過來扶住我,「小姐你臉色怎麼還是不大好,上床歇息會兒吧。」她從袖中掏出火石麻利地擦了火燃起落地的蠟燭,又輕車熟路地從房間裡翻出一方精緻燭台,照亮了小半間屋子,原來是間香閨,綾羅帳下雕花床,床內垂著一個個小香囊,我吸了吸鼻子,嗅到空氣中淡淡的沁人香,繡紅梅的薄錦被半落及地,青木案幾,上擱一隻熏香爐,案後的牆上掛了一張素琴,邊上還有一排書架子,倒是間挺別緻的屋子。
「咦,小姐剛剛莫非是絆倒了凳子?小姐可有傷著?」茜竹說著就把我拉到凳子上,輕輕拉開右手邊袖子,藉著不大清晰的光,我還是發現了不對勁,這一截白皙纖弱的手,根本就不是我的,因為在孤兒院裡的時候,手臂上留下一道細長傷疤,此後的每個夏天,無論多熱我都穿著長袖。
忽然之間有些難以言狀的驚恐,「茜竹,拿鏡子來。」
「小姐?」她細細地打量我。
「拿鏡子來。」我的語調大概因為一層浮上心頭的寒氣生硬許多,茜竹順從地取了塊銅鏡來——不過就放在床頭。
接過鏡子,手一直顫抖,陌生的五官,凝荔雪膚,點蜜櫻唇,精緻眉宇間卻帶著明顯的疏離感,或許是由於昏黃的燈光,本該十三四歲的年紀恁得多出幾分少年老成的滄桑,我轉轉眼珠,還好眼神是自己的。
腦袋有些漲,無數場景像畫片一樣落下,我早已學會隨遇而安,明白自己當下的處境,但是親愛的遠遠,你去了哪兒呢?
「小姐還是再歇息一會兒,您這個樣子,如何讓夫人放心?就算是茜竹……茜竹也不放心的。」小丫頭一下子跪在地上,聲音倒是堅定。
我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整理眼前的糾結「問題」,剛剛似乎涉及到什麼夫人,大夫人,砒霜,莫非又是一場老掉牙的封建社會家庭問題?
頭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