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如今托兒所的老師們收入都不高的,因為,往昔如日中天的鋼廠正在走下坡路,一線工人尚且無法領到全月工資;作為後勤工作的托兒所老師,工資自然就更低了。
於是,便有了小浩被托兒所的老師兀自放在校門口,任其哭叫的事兒。
回到家裡,打盆溫熱水,給兒子洗了臉腳,拎開書架上的黑白電視,扭到央視少兒頻道,牛黃就讓小浩獨自瞅著或自由活動,自己忙著到廚房弄晚飯。儘管小浩在托兒所是吃了晚飯的,可托兒所的晚餐吃得早,孩子們回家後,一般都要加一點餐。
牛黃揭開銻鍋蓋,先瞅瞅了聞聞昨天晚上燉得的骨頭湯,變沒變味?嗯,還好,蓉容是燒開了的,再用涼水冰著,還沒有變味。「這牛二,托他買的冰箱,答應得好好的,就是還沒買回來。」牛黃打響電子點火的灶氣灶,放上半鍋冷水燒著,再慢慢淘米,邊想著。
此時,市場上的冰箱根本就供不應求,各商家門口的大海報上,天天寫著好消息,特大好消息,本店新從廣東引進一批最近款式的電冰箱,價廉物美,歡迎惠顧購買!就是聽只樓梯響,沒見人下來——沒貨。
呵呵,電冰箱?新玩意兒呵,以前咱老百姓只在電影和書上看到過。據說這玩意兒一通上電,家裡存放的新鮮東西或吃不完的剩菜剩飯什麼的,就不管它了,任保存幾天,是不會壞的。哪像原來那樣,家裡的剩菜剩飯本來還可以將就吃的,無奈天一熱就只好倒掉。
咱老百姓過日子,不圖吃得多好,只圖吃得肚飽,花錢弄的飯菜就這樣倒掉?太可惜了。
現在有了冰箱,可拿著錢,就是買不到。厚起臉皮托到牛二,這廝大約是怕牛黃買了不給錢還是就此給牛黃纏上了什麼的,反正,打著哈哈,不接錢也沒有貨來。哞,這人哪。
「哇,小不點兒,哪裡跑?快快讓我吃了你。」
「你吃不了我,麻老虎,我打死你,嘻嘻,我打死你。」,一陣嘹亮的童音驟然傳來,牛黃忙蓋上鍋蓋,跑了過去。
小浩正搭著凳子,在扭電視機旋鈕。牛黃把他抱下來:「乖,不要搭凳子呵,要倒的。倒了很疼很疼的。」,他把聲音調到適量,再瞅瞅小浩。
這小子,近來特喜搭凳子滿屋爬,對屋子裡的什麼東西都感興趣。一不注意,不是把鎖給你扭開倒扣著,自己被關在屋子裡又蹦又哭又叫的;就是將茶壺中的涼白開,全部倒出來,喜孜孜的瞅著清清的冷開水,在桌子上書架上和鋪著草蓆的大床上,流呵流的……
「媽,媽媽也;媽,媽媽也。」兒子嘴巴一咧,又哭了起來。
牛黃只好蹲下地,抱起他往自己頸項上一叉:「騎馬馬,騎馬馬,我們浩浩騎馬馬羅,媽媽一會兒就回來了羅。」,牛黃在屋子裡旋旋,再旋旋,不防自己一下感到旋昏花了頭。
便東倒西歪的低頭縮頸的跨出屋子,來到幽黑的走廓,再邊蹦達邊作騎馬狀:「啊,我們浩浩騎馬馬羅,好高興喲。」
牛黃猛然想起鍋裡的水恐怕已經開了,連忙托著兒子向廚房奔去。
可小浩不願意下來了,牛黃只好就這樣托著兒子舀米淘菜的一陣好忙。王老師進來了:「喲,浩浩好神氣喲,騎了好大一匹馬呀,舒不舒服?」,「哼,哼哼。」這廝見有人誇獎,越發得意了,居然就哼哼著在牛黃頭上,將自己的小屁屁聳一聳的,作駕馭奔馳狀。
「小牛,分房的事兒,你知道不?」
「知道!聽說是按參加工作年限分嘛?蓉容工作才幾年,唉,王老師,你有20幾年工齡了,這次肯定沒問題。」,「那當然,不分給我,天理不公嘛。」
「就是,就是!」
過去老校長的德政,在新來的彭校長手中發揚光大,一幢九層樓高的大樓已聳了起來,星小人人心馳神往。老師們都明白,這是住房商品貨幣化後,星小最後的一次福利分房了。這段時間,星小巷談坊論,人心翻騰。
大家都摩拳擦掌,力爭要在九層樓三十六間福利房中,享有一室。
蓉容回來了,接下仍騎在牛黃頭上的兒子;晚飯後關上門,她面帶喜色的對牛黃低語:「彭校長找我談了話,這次分房,我可能上。」,牛黃也高興了:開玩笑,住房制度改革,那麼一大幢房間,誰買得起?這裡實在住膩了,啊,老天,要住新房啦,夢想成真了。
牛黃把二丫的事講了,蓉容道:「你勸了,盡了朋友之責,也對得起她們了,不要管了。」,「當然,不過。」,「不過什麼?哎,叫你不要管了。想想房子吧,再怎麼節約,裝一裝也怕要幾萬塊吧?」,「不要緊,幾萬塊錢,我們還拿得起麼,大不了冰箱先不要了。」
「唉,冰箱說了那麼久,就是沒買到。你們還是親兄弟喲,怎麼連外人都不如呀?」
二口子高高興興嘮嘮叨叨的說著,嚮往著,又將小浩哄睡著了,再說再聊再高興。
在星光小學校眾位老師的盼望下,校分房小組終於公佈了新房分配方案。方案體現了學校借此推動教學質量上檔,福利向有貢獻的老師傾斜等務實要求。
自然,也引起了一陣喧嘩。一些平庸的混日子的年輕教師或後勤人員,還有一些平時無大特色和貢獻混到臨近退休的老教師,便聯和起來到市教委上訪,要求在學校福利面前,個個享受,人人平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