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書記認真看了一遍,修改了幾處提法,將通知連同一迭簽了字的報銷單遞給他:「發吧了,發了!」,牛黃接過正要出門,肖書記忽然又喊住了他。
牛黃返回看見他臉上泛起一點赭顏:「隨便,談個私人問題可以嗎?」,牛黃一怔,意料中的終於來啦。「當然可以」,肖書記指指沙發,示意牛黃坐下,然後起身倒了杯開水給他,順手掩上門:「怎麼,聽小肖說,你不理她?二人吵嘴啦?」,牛黃手足無措,吶吶道:「沒有哇,沒吵嘴也沒有不理她呀。」
「真的?」肖書記唬起了臉。「真的沒有!」,「真的沒有?」,「沒有!」
一大一小的二個男人就這麼相互瞅著,辦公室裡很安靜。
許久,肖書記默默地點點頭:「我明白了。」
「……」,「小肖是自作多情啦,對不?」,牛黃驚愕的抬起了頭:「……」
「牛副主任,小肖配不上你吶。」肖書記輕輕道:「你年輕有闖勁,朝氣蓬勃,喜歡學習,前途無量呀!,小肖有什麼?就是年輕麼?」牛黃望望肖書記,不知該如何回答。看著驚慌不安的牛黃,肖書記忽然笑起來:「看來,小肖真是找錯了人喲。牛副主任,感情這事兒不要勉強,勉為其難是不長久的,對麼?」
牛黃點點頭又搖搖頭,「能把你的故事講一講嗎?我保密!」,好個厲害的肖書記,一眼就看出了牛黃彷徨的內心。
就像一句老話「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牛黃內心一時翻騰得十分厲害:自己談不上討厭小肖,卻也談不上不喜歡小肖,具體怎麼講呢?哦對了,就是二人在一起,就是好同事好朋友的感覺,這不是愛情,沒有基礎喲;不講呢?肖書記特地問到自己,看來他對這事兒還放在心上,不問明白心裡老掛著,事情會越來越糟糕;講了呢?明天肖書記一紙通知,就可以讓自己下基層勞動……
望著肖書記殷切的笑臉,牛黃實在開不了口。
肖書記對自己恩重如山,肖書記的人品沒說的,公司上下是有評論的。但這種事兒好像是不太好辦,答應嗎?蓉容怎麼辦,可憐的蓉容正在鄉下頂風冒雨薅秧苗掄鋤頭呀!不答應嗎?肖書記可能翻臉,哪有岳父大人親自督促(選)姑爺的?
那一次和週三聊到這問題,聰明的週三還面提耳命哩:「先答應下來,等真正混出了人樣後,一腳蹬了再娶蓉容就是。」,哼,十足的餿主意!說得輕巧,像根燈草?那樣,牛黃豈不有負二個女人,抱憾終身?
默想一會兒,牛黃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就坦白地講了老房與蓉容的故事。
細聽了牛黃的心路,肖書記禁不住長吁口氣:「哎,人啦人,有血有肉有感情喲!我差點當了拆散良宵姻緣地梁閣老啦。」
對牛黃道:「牛黃呀牛黃,我恨你又歡喜你,你這個小鬼頭。」,牛黃不知所措的勉強笑笑,可自個兒知道那笑比哭還難看。
「恨你,因為你看不上小肖,小肖畢竟是我的女兒,看不上她也就等於看不上我。」肖書記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一仰脖,沒有水倒出。牛黃見狀伸手去接茶杯倒水,肖書記將茶杯在手中惦惦,才遞過了牛黃。
「歡喜你,是因為你這個青年確有獨到之處,有個性和思想,膽子還不小,有誰敢拒絕岳父大人親自督促(選)姑爺的?特別是掌握著你生死大權。」肖書記邊說邊接過牛黃灌滿開水的茶杯, 狠狠地喝一大口。不防水滾燙,燙得他眉睫眼皮皺成一團。
「拒絕得好,我要感謝你呀,牛黃。」肖書記感歎到:「我老啦,老得親自出面為女兒說女婿啦,不怪我吧?」
牛黃點點頭,「不要怕,不要怕我」肖書記瞧著坐立不安的下屬,兀自搖搖頭緩緩道:「年輕時,就像你一樣少年氣盛,血氣方剛,說什麼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就不聽你那一套,我們那個時代呀,日本人打了進來到處亂哄哄的,就偷偷溜出了門跑到了延安。硬把家裡給定的媳婦休掉,自己做主找了一個,誰知也不幸福。唉,這人啦?」
牛黃忽然想起那日小肖沉著臉說的:「當了官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的話,看來,與其父有關。
「這人啦,要性情愛好相合,坎坷絆絆的走一輩子還真不容易。所以,牛黃,我不怪你。」肖書記撬起一個指頭:「我61啦,如果不是領導需要就退休啦,我當然在意自己女兒的終身大事;可我明白,強扭的瓜不甜,結不出碩果,對吧?年輕人。」
牛黃眼眶有些濕潤了:多明理睿智的老人!多豁達大度的書記!
他感到幸福,是解脫了心靈的枷鎖,更多的是自己有幸遇到一個忘年知音,在靈魂深處肯定了自己的價值取向和道德觀,自己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牛黃抬起一直垂著的頭,充滿敬意的看著肖書記。
更令他意外的是,幾天後,小肖被調到了工會辦公室,協助趙主席工作。
小肖走啦,走時,滿是嗔怨的目光閃了又閃,那晶瑩剔透的淚珠兒輕輕的滑下了粉腮……無人讀懂她的憂傷,只有滿腹遺憾和自責的牛黃,無言的望著她傷心的背影漸行漸遠……
工會辦在公司辦公大樓的頂樓,大大的房間,空空的事情,除了平日裡的工人師傅們,為各種瑣事爬上爬下,就只有年逾50的趙主席和50好幾的莫辦事員,這讓隔壁保衛科正當壯年的王科長和單身青年黃幹事,常歎江湖之大卻無英雄用武之地。
現在,老了的莫辦事員退休啦,年輕的處女小肖來啦;喜得黃幹事一時興奮異常,摩拳擦掌,做好了各種進攻的準備。為此,黃幹事下班找到牛黃,直嚷嚷的要請牛黃好好搓一頓,氣得牛黃手癢癢牙癢癢的,真想狠狠揍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