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時,自己再順水推舟,週三完全有可能像去年在收容所那樣,再和自己同一個辦公室工作。
「今天伙食團開葷吃回鍋肉,我幫你打飯吧?」,不知不覺,已是中午啦。
那天空就像誰深深地得罪了它似的,陣陣寒風吹過,雨,也悄悄兒下來了。
牛黃站起來,搓搓冰涼的雙手,道:「還是我去打吧,連你的一塊兒打回來得啦,外面下著雨,怪冷的。」,小肖釋然一笑:「真有君子氣度!好,你去吧,慢點兒喲,謹防滑倒。」,因為今天開葷,平時光顧人不多的伙食團,人多了起來。小小的廚房窗口前,居然排起了隊。大家在霏霏細雨中,縮著脖子跺腳,興味盎然的閒聊著,慢慢騰騰的向窗口移動。
保衛科的王科調侃勞資科的黃科:「平時一到中午,你就往家裡跑,今天怎麼不跑啦?」,「老婆回娘家,沒人弄飯。」,「胡說!你這明明是不要資本主義的老婆,寧要社會主義的回鍋肉嘛,還狡賴。」
基建科的明科也加了進來:「這年頭,回鍋肉比老婆好呵,比老婆實在。老婆只曉得叫你拿錢回來拿東西回來,催命鬼一樣;回鍋肉卻不說這些,不是催命鬼,只是讓你美美的下肚,舒服地打飽嗝,未了,辦公桌上一睡,安逸極啦。」,排隊的人全笑了起來:「什麼咱們工人力量大?還是回鍋肉力量大喲!」,「喂,明科,要狠鬥私字一閃念喲,你怕今上午工作時,滿腦子的回鍋肉喲?」
「坦白,坦白,不然廚房師傅不打回鍋肉給明科吃。」
牛黃皺皺眉,這輪子也走得太慢啦,怎麼搞的?廚房師傅病啦,王媽呢,怎麼沒聽見王媽那熟悉的嘰嘰喳喳的女高音?還有柳書記?平時,只要不外出開會,為顯示與革命群眾打成一遍,柳書記總是拎著一個大號白瓷盅,和藹可親的排隊打飯,時不時還參與人們的玩笑……
終於,牛黃排到了窗口前。牛黃俯身探看,廚房裡只有喘著粗氣掄著大勺的炒菜胖師傅一個人,又是收票又是打飯又是賣菜,當然就比平常慢得多了。
胖師傅的廚藝不錯,回鍋肉的美味征服了大家。
中午,外面寒風陣陣,公司各科室裡卻笑語喧嘩,燈火通明。沒有誰想到,一件驚天大事就要發生。
大約2點多鐘,架在公司屋頂上的高音喇叭忽然響了:「革命的同志們請注意,革命的同志們清注意,現在現場直播,現在現場直播。」,一陣強烈的電流嗡嗡聲中,響起了壓抑的扭動的嗯嗯聲,吱吱聲和哭叫聲。
驀然,電流聲沒有了,卻傳來劉海喝斥的聲音:「老實點,快說。」,「都是這個老流氓造的孽,他威脅我,讓我在早上十點多鐘,故意到關押王主任的防空洞另一面的洗澡室洗澡,那條裂縫,鳴,那條裂縫是我自己用釘子掏的。鳴,鳴!老色鬼說,如果我不這樣做,他只要揚揚眉頭,就可以讓我從公司滾出去。我的媽呀,我造了什麼罪孽喲?鳴、鳴!」
是大家都熟悉的王媽哭聲。
「柳衛東,你放老實點,快說。」
柳衛東?柳書記?大伙全驚呆了。
「你這是打擊報復,是設計誣陷,是犯法的。王媽是自願上床的,我們這是正常戀愛。」柳書記熟悉的聲音,只不過話中多了濃濃的頹唐,抑或還有摻雜著王媽斷斷續續的哭罵聲:「放屁,你這個老流氓,誰跟你戀愛?也不瞧瞧你那副老臉老嘴?是你強迫我的,我要告你,老流氓!老雜皮!」
高音喇叭中又傳出了劉海的話音:「革命的同志們都聽清楚了吧?柳衛東利用職權,騙奸女廚工,威脅利誘王媽引誘王主任犯法。一個好話說盡,壞事做絕的反革命兩面派,這樣的黨支部書記我們需要嗎?我說,不需要!現在,請願意參觀柳衛東醜事的革命群眾,速到公司單身宿舍四樓8號,速到公司單身宿舍四樓8號!」
牛黃與小肖面面相覷,只聽得一陣亂響,各個科室湧出了好奇的人們,向坡上的公司單身宿舍直奔。
保衛科王科長這才回過神,急叫道:「小黃,快!」領頭撥開人群,搶先向前跑去。
待王科和黃幹事跑到單身宿舍四樓8號,也就是柳書記平時午休的地方,已有好多人圍觀在門口。王科破口大罵,和小黃一道趕走好奇的人,又讓小黃守住樓梯口,不准放一個人上樓,這才忙亂的進了裡屋,順手將房門牢牢地關上。
裡間,劉海怒目圓睜坐在木凳上,單人鐵床上,一絲不掛的柳書記和王媽,面對面的被緊緊兒捆綁在一塊;窗外,一條電線從隔壁的公司廣播室牽出,話筒正捏在到劉海手裡……
見狀,老保衛王科立刻明白了:柳書記和王媽利用午休時間苟合偷情,不想被蓄謀已久的劉海抓了個正著。年輕力壯的轉業軍人劉海,大概沒用幾招也沒多大費力就制服了二人。問題是:抓獲就抓獲了罷,劉海為何非要用事先準備的高音喇叭廣播?
這一播,柳書記是徹底完了。劉海還是柳書記提起來的嘛,如此恩將仇報,置人於死地,為何?
劉海讀懂了王科的內心,臉色慘白地笑道:「王科,我對這個世界早已厭倦,一切不過是利用。什麼革命什麼斗私批修?不過都是當權者唬人的彌天大謊。他們利用人民的熱情和無知,幹著自己不可告人的勾當。你瞧這個柳衛東,滿口的豪語壯言,滿肚的男盜女娼;把公司視為自己個人的領地,誰不聽話就整誰?王主任是被他坑了,王媽也被他坑了……我不除掉這個禍害,還不知要坑多少人?」
王科聽得膽戰心驚,忙擺著手:「我不聽這些,先把他倆解開。劉海,你要為你自己的行為負責。」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