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她凝視著他,深吸了一氣,盡量平伏自己的心情,緩聲道:
「皇上會為我廢除後宮,也會好好照顧我,所以寧公子也不用擔心若翎。」
「是麼……如此甚好。」他吁了一氣,似是放下了什麼。
「只要有機會,若翎會去將軍府看你的。」
「我犯了罪,不應該……」
還沒等他的話說完,她便急聲打斷道:「寧公子沒有罪,為什麼要一味攬罪上身呢?!」她頓了頓,正色道:「除非寧公子想讓若翎內疚至死,不然請不要再說這些話了!」
他看著她一臉堅定,知道她已下定決心,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點頭示意。而她見他頷首,心中總算稍稍抒懷。一時間,四下又重歸了寂靜。
兩人四目雙對,過了一會,她終是忍受不了他的目光與這寂靜,只別過頭,緩聲道:「寧公子,若翎……走了,寧公子要多加保重。」
「嗯,你一樣。」
他點了點頭,而她則轉身緩緩離去。可就在她要踏出牢門時,卻被他的聲音止住。
「若翎……寧某能問你三個問題麼?」他躊躇地看著她,他本沒想過把這番話道出,可看到她轉身的背影時,他還是忍不住再自私一次,向她問明心中的疑惑。
「當然可以,」她轉過身,疑惑地看著他,問道:「是什麼問題呢?」
他看著她,過了好一會才問道:「假如那天我沒將你送回東宮,你自己會回去麼?」
「不會。」她搖了搖頭,堅決道。
「那麼……如果當日在十里坡上,我到樹林裡找你的話,你……會跟我道明身份嗎?」
「我……」南宮若翎躊躇地看著他,過了半晌才答道:「應該會被我搪塞過去吧……那時我還沒有心裡準備將這一切向你道明。」
「是麼,那最後一個問題。」他深吸一氣,雙眼凝視著她,而眼中竟斂著緊張,「如果……那時我追了上去,向你表明心意,那你……會選我,會等我麼?」
「我、我……」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的話。
她想,若是換做從前,她當然是很願意與他在一起,但是如果是在從前,那她的身份就是兩人之間最大的障礙,那麼那時自己會冒險和他在一起麼?
思及此,她反問道:「那如果那時你知道我是當今皇后,你還會對我說出這番話麼?」
他聞言怔然,的確如她所言,如果當初他知道她的身份,還會將那番話說出麼?想到這裡,他不禁淺笑,輕輕地搖了搖頭,道:
「不會。」
聞言,她淺笑道:「所以啊,那時你不可能有機會將這個問題道出,而我,也不可能回答這個問題。」
「那如果我與你先認識呢?」
「那也是不可能的。」她頓了頓,緩聲道:「你我若不是因皇上安排,今生恐怕都不會相見。」
他們同是位極人臣的孩子,同住洛城這一方土地上,但這麼多年來,他們兩人根本沒有一絲交集,而這就注定了,其實他們本該是陌路人。
「為什麼,難道你我之間真的是無緣無份?!」
此話一出,兩人都吃驚了,他驚訝自己為何會說出這麼荒謬的話,而她則驚訝他會說出這番話。
她思忖了片刻,終是把這個不算答案的答案說了出口,除了「我不知道」這四個字,她真的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是麼,那……」他頓了頓,遲疑道:「那在最後……你可不可以再喊我一聲向天?」
「寧公子?!」她心一驚,但很快就平復了心情,她看著他,柔笑道:「向天。」
聞言,他眉間舒緩了不少,他平靜地看著她,知道這一切應該終了。他整了整衣衫,雙手抱拳道:「後會有期。」
她微怔,然後屈膝,柔聲道:「望君珍重。」
他抱拳,她屈膝,兩人猶如回到了最初的離別的那刻,只是此刻他們的心境,已與當時大有不同。
南宮若翎挺直了脊樑,轉身離開了牢門,向牢中深處走去,而寧向天則一直遠目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於他的視線之中。
同一時刻,牢中深處。
「皇上來此卻又不道一言,這究竟是何意?」
皇甫晏陽來此已有許久,但從他站在兩人面前的那刻起,他只背對兩人,默不作聲。
當兩人見到他的身影時,她們的確很驚訝,而本來死灰的心也重燃了那麼一點希望。但是當她們看到他那冷漠如霜的神情時,她們就知道,原來他來此並非為了探望她們。
「白月,皇上連看都不想看我們一眼,你又何必自討沒趣,問這些問題?」
蕭無雙的話裡充滿了挑釁的意味,然皇甫晏陽依舊不為所動,只繼續負手而立。
兩人見此心下不禁存疑,她們對看了一眼,似是在說……
明天便是她們預計好出逃的日子,莫非他是看出了什麼?!
思及此,兩人的臉上都浮出了一絲驚色,歌白月深吸一氣,強裝鎮定道:「皇上來此若非有話要對我們說,那還請皇上回宮吧,免得沾染了晦氣。」
「你們何時變得如此囉嗦,都給朕安靜些!」皇甫晏陽依舊沒有轉身,但話裡卻帶有幾分怒意。
兩人聞言微怔,她們對眼相看,都不解皇甫晏陽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他來到此處,僅僅是為了看她們落魄到何種地步麼?
「皇上如果不想聽到我們的聲音,那大可拂袖離去,又何必在此徒添煩惱!」
歌白月的話裡帶著微慍,她不能容忍別人對她的無視,就算是她曾經的最愛也不能!
「不錯,如果皇上想清靜的話,還請回宮吧!」
蕭無雙已經對他不抱任何幻想,她已將對他的愛意化作恨意。正所謂愛有多深,恨有多深,她對他的愛深入骨裡,因而現在她對他的恨,也是刻骨銘心。
「哼,你們以為朕想待在這裡麼?」皇甫晏陽頓了頓,道:「如果不是若翎讓朕來見你們,朕才不屑再看你們一眼!」
歌白月冷哼一聲,眼裡斂著怒火,「原來是那個南宮姑娘……沒想到她竟有這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