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寧府內,「又冒冷汗了,一定很難受吧。」
寧向天溫柔地替南宮若翎擦去額上的汗珠,他想,這已經是第五次了。寧向天知道南宮若翎難受,但他以為這只是祛毒時的痛苦,卻沒想到是另有原因。
今日已是她服下藥後的第六天,而今日的幻覺對她終於造成了影響,讓她回想起小時候那慘不忍睹的生活。場景一幕一幕地在她眼中掠過,讓她不覺沉溺其中。
「孽種,小心走路,別碰到我!真是的,今天怎麼那麼倒霉,竟然撞見你這孽種!」
七歲的南宮若翎低著頭跑在大街上,手裡緊緊拿著剛才偷來的藥材。
「孽種,別跑——幫我捉住這個孽種,她偷了我的藥材——!」
大街上響起一把沙啞的男聲,聽到這把聲音,南宮若翎跑得更快了。可在別人看來,與剛才的不過一樣。
「老李,幫我捉住那孽種——!」
聽到男人的聲音,在南宮若翎身旁的壯漢一把抓住她的衣領,輕鬆地將她擰了起來。
「老趙,她偷了你的藥材啊?」
「是啊!這該死的孽種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就偷走了,逃得可快了!」
老李粗魯地捏著南宮若翎粉紅的小臉,厲聲說道:「把藥材拿來!」
「不給!」南宮若翎皺著眉,將手中的藥材藏在懷中,用身體保護著那少得可憐的藥材。
「孽種就是孽種,偷了東西還那麼理直氣壯!」老趙將南宮若翎的衣領勒緊,厲聲喝道:「要是不把藥材拿出來,就別怪我們打你了!」
「哎呀,這孽種學會偷東西啦?」
「哼,她娘是個不乾淨的東西,她學會這些又有什麼奇怪?」
路上的行人紛紛停住腳步,對南宮若翎指指點點,口中淨是不能入耳的話。
「我不許你說我娘!」南宮若翎眉頭緊鎖,正色說道:「你們都是壞人,娘就是被你們欺負才會病的!」
「我們只是在說事實,你娘的確是一個不乾淨的東西!」女人頓了頓,尖聲說道:「你娘還沒成親就生了你,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簡直連豬狗都不如!」
「就是啊!」另一個女子把話搶來,憤恨道:「你娘不僅不守婦道,還是個小賤人!整天在街上跟男人眉來眼去,勾三搭四,我看她的病就是給男人累出來的!」
「娘沒有勾三搭四,我娘才不是這樣的人!」南宮若翎強忍著淚水,大聲說道:「你們不要再欺負她了——!!」
柳氏因為長得好看,所以便引來鎮上某些男人的垂涎。而垂涎她的男人大多是有了妻室的男人,所以便有了那些女人的妒忌。
「好了,不扯那麼遠,你快把藥材拿出來,我就大發慈悲放你一條生路。」老趙頓了頓,獰笑道:「如果你不還的話,就休怪我要替天行道了!」
「我偷你的藥是我不對,但是那是因為你不肯賣藥給我!」南宮若翎咬著薄唇,激動說道:「我求你好多次了,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可你都不肯把藥賣給我!除了偷,我實在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老趙怒目嗔視南宮若翎,厲聲喝道:「我讓你幹什麼了嗎?不就是掃地倒糞跑腿!我肯給東西你做,你應該高興,證明你人生還有點價值!」
「老趙,你和她廢話那麼多幹嘛,小娃就是要打才懂事!」老李將南宮若翎一把鬆開,她立刻摔倒在地。可那沉重的摔地聲卻沒讓她鬆開懷中的藥材,反倒是越拽越緊。
「最後一次機會,你到底交不交出來?!」
「……」
南宮若翎沒有回話,只是蜷縮著身體,緊緊閉上眼睛,靜待接下來的一頓毒打。
她想,不就是被打一頓麼,她現在還會害怕麼?可她的身體卻好像要嘲笑她似的不停地顫抖,任由她如何不願,那顫抖卻無法停下。
「不要打我的女兒,求求你們不要打她——!」
就在此刻,從人群中傳來一把越來越大的女聲。只見聲音的主人撥開人群,將南宮若翎緊緊抱在懷裡,激動說道:「求求你們不要打她,一切都是我的錯,要打就打我吧!」
「娘,你怎麼來了?!」南宮若翎一臉著急地看著柳氏,急聲說道:「娘你的身體不是還沒好麼,快回去歇息啊!」
柳氏搖了搖頭,急聲說道:「女兒,你是不是偷了人家的藥材,你快還回去啊!」
「娘……這是給你治病的,我不還。」南宮若翎堅定地搖了搖頭,「今天我一定要讓娘喝上藥!」
「娘的病不礙事,只要休息幾天就好。你快把藥還給人家,還要好好道歉!」
「不要,娘再這樣病下去,會死的!」南宮若翎突然淚如雨下,大聲喊道:「娘沒錯,若翎也不是孽種,為什麼我們要被人這樣對待——!!」
「若翎……」柳氏緊緊抱著南宮若翎,啜泣道:「是娘不好,一切都是娘的錯,是娘對不起你——」
「夠了,你們兩母女大的騷小的壞,我看一併打就得了!」
「是啊,一併打了——!」
「今天就把她們打出鎮上——!」
「好!」
女人紛紛起哄要將兩人毒打一頓,而她們的男人也只能附和著一起起哄,並開始走向兩人,捲起袖子,準備在她們的身上留下幾道傷痕。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因為後來如何,南宮若翎已記不太清楚。但她大致能猜到那時她們母女兩人的下場是何——因為每次發生這樣的事情,結果都差不多。
「又哭了……你還好麼?」
寧向天溫柔地擦去南宮若翎臉上的淚水。說來也怪,每當他觸碰到她的眼淚時,他竟能能從其中感覺到濃濃的悲傷與恐懼。
寧向天劍眉微蹙,凝神說道:「若翎,我只想好好保護你,守護你一生。所以這些痛你要先忍著,等你病好了,以後都不會再受這種折磨了。」
寧向天言之懇切,就像許諾一般。可這話傳入南宮若翎耳中時,非但沒有平定她內心的不安,反倒讓她更為顫抖。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所以你一定要熬過去。」寧向天頓了頓,喃喃低語道:「就當是為了我……」
寧向天的聲音散入無邊的夜裡,替這寂靜的夜空增添了幾分愁緒。而當這墨夜終了時,明日又會是一副怎樣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