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突然想到做這些了?」南宮若翎頓了頓,似是明白了什麼,緩聲說道:「其實不用那麼麻煩,過一段時日,我自然就好了。」
「姐姐哪裡的話,這都是出於我們私心而已。」小翠向南宮若翎莞爾一笑,柔聲說道:「總之姐姐就與憐兒在宮裡等著我們回來吧。」
「好吧……」南宮若翎點了點頭,「那你們早去早回。」
「是——」眾人應聲後,便紛紛結群離去。
「姐姐,我扶你到庭院裡看看花吧。」
「呵呵,好像也只能這樣了。」
宮裡有規定,但凡被罷黜的皇后除了廢除其皇后本身的一切待遇外,如無皇上恩准,必須一直居在央華宮,直到死去。期間,廢後不許踏出央華宮半步,相當於幽禁。
所以,南宮若翎這幾天都只在央華宮裡閒著,至多到庭院裡走走,以此打發時間。
「姐姐對不起,憐兒不會說話,不知該怎麼安慰姐姐。」憐兒頓了頓,認真地看著南宮若翎,「雖然憐兒不懂安慰姐姐,但也能成為姐姐傾訴的對象。所以姐姐不要將事情放在心上,也對我們說說吧。」
「姐姐沒有什麼心事放在心上啊。」南宮若翎莞爾一笑,緩聲說道:「你們別想太多了。」
「姐姐,雖然你什麼都沒有對我們說,可我們還是能看出來的!」憐兒柳眉微蹙,語氣加重了幾分,「姐姐,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們都心痛!」
「你們看出來了?」
過了良久,南宮若翎才收起了那過於勉強的笑容,緩緩將心底話說出。
其實,她並非要瞞著他們,只是她不想讓他們擔心罷了。
一直以來,南宮若翎都不希望讓身邊的人替自己擔心。她一直習慣了將傷痛藏於心中,藏於人後。人前,她總喜歡以微笑示人,總喜歡讓別人認為自己快樂幸福,尤其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
「嗯。」憐兒點了點頭,柔聲說道:「所以姐姐,你不要把事情悶在心裡了。雖然憐兒不能幫姐姐什麼忙,但憐兒能傾聽姐姐的煩惱。憐兒覺得,把話說出來,一定比悶在心裡要舒服多了。」
「憐兒……」南宮若翎溫柔地看向憐兒,緩聲說道:「有些事,不是姐姐不想與你們說,只是姐姐實在難以開口。」
「為什麼呢?」憐兒一臉疑惑地看著南宮若翎,「姐姐此話怎講?」
「唉……」南宮若翎長歎一氣,沉聲說道:「如果能講,我就不會說難以開口了。」
南宮若翎又怎麼可能將她與皇甫晏陽決絕的因由告知他們?且不說自己,此事他們一旦知道,對他們來說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而且此事一旦傳入其他宮妃耳中,更很有可能連累爹娘受罪,她又怎可能冒這個險?
「姐姐,你就告訴憐兒吧。」憐兒撅著嘴,「其實憐兒知道姐姐心中的苦悶定是因為皇上。而且憐兒真的很好奇,為何姐姐會突然被皇上罷黜啊?姐姐就告訴憐兒這一切因由吧!」
「這……」
南宮若翎聽到憐兒這番話,突然又回想起那日她與皇甫晏陽決斷的情形。現下回想起來,南宮若翎雖痛苦雖不捨,但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若說她此生最後悔的事,那便是為何要踏出幽蘭谷,為何當時自己要那麼貪心,這才是她此生的悔恨!
可是後悔又能如何,這一切都已成為了不爭的事實。但南宮若翎沒有埋怨上蒼,她想,起碼老天爺還給了她一幫好兄弟姐妹,在她最落魄無助的時候陪伴著她。
「是啊姐姐,無雙也很想知道呢。」突然,一把柔聲傳入南宮若翎的耳中,而來人正是南宮若翎一直心存愧疚的好姐妹——蕭無雙。
憐兒聞聲立刻匆忙跪地,慌張說道:「奴婢參見蕭貴妃——!」
「無雙?!」南宮若翎驚喜地看著蕭無雙,歡聲說道:「你怎麼來了?」
「呵呵,其實無雙一早就想來探望姐姐,只是一直沒時間。」蕭無雙頓了頓,側眼看向憐兒,「本宮想吃蓮心糕,你到御膳房通傳一聲吧。」
「是,憐兒遵命。」憐兒自是知道蕭無雙的用意,她行了一禮後便速速離開了央華宮。
「無雙,我們進來再談吧。」南宮若翎拉著蕭無雙的手腕入內,兩人相視而坐,一切都顯得那麼的自然。
「姐姐近來可好,在央華宮裡住得習慣麼?」蕭無雙嘴角微揚,露出完美的微笑,卻在這溫柔的笑意裡埋藏著深深的殺意。
「還好,慢慢也就習慣了,多得他們陪我。」南宮若翎頓了頓,緩聲說道:「其實你無需屏退憐兒。我想你應該也有耳聞,我與他們早已以手足相稱。」
「這個妹妹的確有耳聞。」蕭無雙故意將衣袂拉起,露出手腕上的紅繩,「姐姐還記得你給我的這條紅繩麼?」
「當然記得!」南宮若翎感慨地看著蕭無雙手腕上的紅繩,緩聲說道:「妹妹一直將它戴在手上?」
「這是當然。」蕭無雙嘴角的弧度又添了幾分,「姐姐,妹妹雖知道你與下人們手足情深,但今日無雙有些事情想告知姐姐,這些事有旁人在可不便說。」
「哦?」南宮若翎頓了頓,疑惑地看著蕭無雙,「是什麼事那麼緊要?」
「姐姐可知道皇上這些天夜宿何處?」
「不知……」
南宮若翎搖了搖頭,其實可能的話,她本根不想再聽人提起「皇上」二字,因為每次聽到這個詞,她的心都會痛。
「花滿樓。」蕭無雙語氣加重了幾分,緩聲說道:「皇上夜夜留宿花滿樓,十分寵愛那花魁歌白月,好像還有意將她冊封為妃。」
「那又如何……」南宮若翎垂下雙眸,眼底滑過一絲黯然,「與我何干?」
「難道姐姐沒有絲毫傷心?」蕭無雙提高了嗓音,「傳聞皇上對其百般寵愛,溫柔非常,兩人私下更是以你我相稱!」蕭無雙頓了頓,正色說道:「更有甚者,還有傳言說皇上之所以廢後,全是為了博取歌白月歡心!而那歌白月,不過是一個青樓女子!」
「是麼。」南宮若翎只是平靜地應了一聲,沒有絲毫的憤怒。
南宮若翎想起觀星樓那夜,想起皇甫晏陽對她說的那番話,想起皇甫晏陽溫入心脾的話,想起他抱著她的每個夜晚。曾經,他對她也是百般寵愛,溫柔非常。曾經,他們也是你我相稱,交心之至。
可那又如何?這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
他曾親口承認對蕭無雙的寵愛不過是出於利用,那麼自己呢?他究竟也是出於利用,還是出於好奇?
南宮若翎終於看清皇甫晏陽,終於看清他的本質。她想,他是絕世的戲子,他可以對任何人都百般寵愛,榮寵之至。先是蕭無雙,然後就是自己,現在便是歌白月。然而這一切於皇甫晏陽來說,不過是戲一場!
南宮若翎心下嘲笑自己,嘲笑自己以前為何要對皇甫晏陽感到心存愧疚,她笑自己太無知愚蠢。他是皇甫晏陽,他又怎麼可能真的將他的心托於自己,怎麼可能會喜歡自己?而自己為何要那麼愚昧,為何要一廂情願地認為他對自己是與眾不同?!
知道了那些秘密又如何?瞭解了他的過去又如何?為他付出真心又如何?!最後還不是招來他的厭惡,招來他的拋棄?!!
其實他對誰都一樣,都是一視同仁,一貫利用。或許他之前所謂的崩潰不過是裝出來的,或許是他故意讓自己發現這一切秘密,好讓自己掉進他早已設計好的陷阱裡。
什麼「我說過,要好好保護你」,什麼「此生,我皇甫晏陽,只獨愛你一人」,什麼「此次回宮後,朕絕不會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這些話都是騙人的,都不過是他隨口的話語!
她想,或許正如坊間傳言那般,他廢後,不過是為了博取他新歡的歡心。而他對自己的勃然大怒,不過是為了掩飾這一切,給他一個廢後的堂皇理由!
可是她不懂,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苦苦到幽蘭谷追回自己,為何要為了帶自己離開谷中而與公孫燚相爭負傷?
「呵呵……」過了一會,南宮若翎突然淡然一笑,似是明白什麼一般。
是的,她終於想明白為何他要追回自己,他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他可以為了一舉殲滅山賊故意負傷,而這次他與公孫燚相爭負傷,又算得了什麼?
這一切,不過是他故技重施罷了。
「姐姐,你在笑什麼?」蕭無雙聽到南宮若翎那笑聲,臉上浮出一絲疑惑。
「沒什麼,我替皇上高興而已。」南宮若翎莞爾一笑,柔聲說道:「皇上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不是很好麼?」
「……」蕭無雙聽著南宮若翎的回答,臉色突然變得鐵青,久久沒有開口說話。
因為她實在生氣,因為她原本想要看到的景象都沒看到,非但如此,一切竟都反過來了!
她與南宮若翎說這番話,為的就是想看到南宮若翎那痛苦的神情,看到她傷心欲絕的神情。可沒想到蕭無雙非但沒有看到這一切,竟還看到南宮若翎那一臉雲淡風輕,那一絲微笑!
「無雙,你怎麼了?」南宮若翎擔心地看著蕭無雙,「臉色怎麼變得那麼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