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入夜,花滿樓內,「公子,今日怎麼有時間來見白月了?」
歌白月略帶驚色地看著身著夜行衣的皇甫晏陽,心底又重拾了一些溫度。
「想你了。」皇甫晏陽將歌白月溫柔地攬入懷中,溫聲說道:「你想我了麼?」
「白月當然想公子……」歌白月頓了頓,緩聲說道:「白月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公子,想得快要瘋了。」
「這些天是我忽略了你。」皇甫晏陽頓了頓,加大了手中的力度,「不過以後不會了,以後我天天都來花滿樓見你。」
皇甫晏陽今日來花滿樓只有一個原因——他累了。
自從廢後以來,皇甫晏陽夜夜留宿於不同妃子的宮閣中,唯獨沒有到凝香宮。一來,皇甫晏陽不想見到蕭無雙,二來,他覺得這是在報復南宮若翎。
只是,每當他抱著那些宮妃,他都會將她們當做南宮若翎。看著她們的臉,他會想起南宮若翎的臉;抱著她們的身體,他會想起她的玉肌;吻著她們的唇,他會想起她那稚嫩的吻……
後來,他本想獨居宣室以求清淨。可是,當他獨處之時,腦中又會不停掠過南宮若翎那如花的笑靨。他到玉書閣批改奏折,卻又會想起她那責罵自己是懦夫的身影……
皇甫晏陽累了,真的累了。只要他待在宮中,他就會回想起自己昔日與她的點點滴滴,回憶起關於南宮若翎的一切。皇甫晏陽不想待在皇宮裡了,他只想找個地方逃避這一切。
「真的?」歌白月受寵若驚般看著皇甫晏陽,心下卻滑過陣陣涼意。
如今的歌白月還是深愛著皇甫晏陽,但這種愛已經不是以前那種盲目的愛,而是充滿警戒的愛。
她知道皇甫晏陽此舉的用意,他真正的目的不是因為有多愛自己,有多想念自己,而是為了逃避而已。他為了逃避與南宮若翎那些甜蜜的回憶,所以他選擇了棲身於花滿樓,選擇了抱著自己的身體,因為後宮那些妃嬪沒有一人能夠幫得了他。
歌白月好恨南宮若翎,好妒忌她。她不明白,為什麼南宮若翎能讓皇甫晏陽對她用情至此,為什麼她那平庸的姿色刁蠻的性格能比過自己?!
但是,歌白月不會點破這一切,也不會對此有什麼怨言。她在他面前,依舊是那個小鳥依人的歌白月,她依舊會對他似水柔情,對他死心塌地。
因為她要靜待時機,她要逃過他的法眼,一步一步將她逼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皇甫晏陽嘴角微揚,「難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皇甫晏陽的笑容十分完美,讓人看不出有絲毫的破綻。
「這怎麼可能,公子誤會白月了!」歌白月頓了頓,緩聲說道:「白月只是受寵若驚罷了。」
歌白月的溫柔十分真實,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造作。
「我只是與你開玩笑,你又何須如此緊張?」皇甫晏陽將歌白月橫抱於懷中,柔聲說道:「白月想就寢了麼?」
「隨公子喜歡……」歌白月雙手環扣在皇甫晏陽的脖子上,頭埋進皇甫晏陽的懷中,顯得多麼的依戀。
「嗯,那現在就歇息吧。」皇甫晏陽吹熄了燭火,房內突然變得昏暗無比。而兩人臉上原本的憐愛、溫柔,都如這沒了燭火照耀的房間一般,顯得暗淡無光。
歌白月撫摸著皇甫晏陽的身體,她能感受到他受的傷。她發誓,皇甫晏陽為那女子所受的傷,她都會替他討回來,會讓她承受比此疼痛萬倍的傷痛!
次日清晨,「公子要走了?」
歌白月懶懶地倚在床邊,嬌媚地看著正在穿衣的皇甫晏陽。
「嗯。」皇甫晏陽點了點頭,「現在時辰尚早,你再歇息一會吧。」
「公子……」歌白月緩緩站起身子,走到皇甫晏陽身後,雙手像蛇般纏繞在他的身體,柔聲說道:「公子,你以後還是不要常來花滿樓了,白月好心痛。」
「怎麼了?」皇甫晏陽拿開歌白月的手,轉身望著她,「為什麼不想我來見你?」
「公子若是來了花滿樓,每天都要匆忙趕回宮上早朝,這著實辛苦。」歌白月頓了頓,「白月不忍心公子為此奔波。」
「呵呵,我道是什麼事情,原來不過是這瑣事。」皇甫晏陽朗然一笑,緩聲說道:「我沒事,你且安心。」
「只是白月還是好心痛。」歌白月抱著皇甫晏陽,嬌柔道:「公子若真想天天見到白月,其實大可不必如此麻煩。」
「哦?」皇甫晏陽眼中露出一絲狐疑,「白月且說說有什麼好方法?」
「公子只要將白月接入宮中,一切的麻煩不就迎刃而解了麼?」歌白月的聲音謙恭溫柔,話裡字字都是為了皇甫晏陽著想。可她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為了自己而已。
「其實我也有想過這個方法,只是現下有些困難。」皇甫晏陽頓了頓,沉聲說道:「最近宮裡發生太多事了,實在不宜在這個時候納你入宮。」
皇甫晏陽嘴上雖這麼說,但其實是為了自己的名聲著想。歌白月是一個青樓女子,若他封一個青樓女子為妃,這天下人會如何看待他?
「正是因為宮裡發生的事情多,才有借口讓白月入宮啊。」歌白月頓了頓,緩聲說道:「公子大可對世人說納白月入宮是為了沖喜,為了洗去宮中的晦氣。」
「此事不能草率,待我好好想想吧。」皇甫晏陽將歌白月鬆開,柔聲說道:「我要走了。」
「是,公子慢走。」歌白月望著遠去的皇甫晏陽,心下感到落寞非常。
「是時候好好準備了。」歌白月利索地穿好衣裳,拿起手中的狼毫,緩緩在紙上寫了數字。
「呵呵,不知道當你發現被人背叛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呢?」歌白月一臉愉悅地將紙條放入竹筒中,繫在信鴿的腳上,將鴿子放飛。
只見那鴿子飛離花滿樓後,便向那紫金宮飛去,飛落在那紅牆的深處。
半時辰後,德陽殿上,「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寧向天低頭跪在大殿中。一身戎甲染滿了塵埃,臉上也多了幾分憔悴。
「寧愛卿請起,一路上辛苦你了。」皇甫晏陽大掌一揮,緩聲說道:「寧愛卿是今早抵達洛城的?」
「回皇上,臣適才剛抵達洛城。」寧向天從地上起來,正色說道:「寧大將軍托臣轉告皇上他已準備好了一切,只要皇上一聲令下,隨時都可以攻打匈奴。」
「呵呵——」皇甫晏陽朗然一笑,「果然不愧是大將軍,這麼快就看透了朕的心思。」
「寧大將軍也是突然悟到皇上的心思。」寧向天頓了頓,謙恭說道:「臣不才,沒能才猜到皇上的心思。」
在寧向天臨走前一天,寧翔雲與眾將一起商討邊疆的形勢。而就在此時,寧翔雲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向眾人道出心中的猜測。
寧翔雲認為,皇甫晏陽之所以有此舉,很可能是打算在不久後將匈奴一舉殲滅。寧向天雖有大將之才,但畢竟年幼,也沒有太多的戰場經驗,故此為了穩重起見,還是自己親自領兵較為妥當。
至於為何不讓寧向天留在邊疆,寧翔雲猜測皇甫晏陽可能考慮到若日後邊疆需要增援,則可派寧向天帶兵來此。
畢竟西邊的邊防一直是歷代皇甫國重守之地,而守在此處的士兵都一貫比南邊的士兵桀騖得多。所以要能駕馭他們,讓他們心悅誠服,這也是需要一些時日的。
既然寧向天已做到了,那皇甫晏陽或許就打算先將他留在朝廷,以備不時之需。總比貿然派其他將領前來好。
「無妨,現在知道也未遲。」
皇甫晏陽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可是思考良多。
皇甫國與匈奴一直以陰山為分界線各居兩地,而匈奴也時常犯境。雖說皇甫國從未讓匈奴踏過邊境半步,但長久以來也為此耗費大量的國庫。
皇甫晏陽早在未登基前就想將匈奴覆滅,好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所以那時皇甫晏陽將寧翔雲調遣邊疆,也是出於此意。當然,如果沒有南宮若翎的因素,皇甫晏陽並不會那麼快實行這個計劃,因為這有風險;如果沒有她的因素,他不會將寧向天調回洛城,因為將寧向天留在邊境歷練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但促使皇甫晏陽下這決定的主要原因還是國家社稷。皇甫晏陽是這皇甫國的君,所以他凡事都需以國為主,以國為重,他絕不會因兒女私情而棄江山社稷於不顧。他雖愛南宮若翎,但他也愛他的父皇母后。他的一言一行需得對得起他們,對得起皇甫國列祖列宗,對得起天下百姓。
「是。」寧向天低頭,雙手抱拳應道。
「寧卿家一路上舟車勞頓,風塵僕僕,就先在府上休息幾日,好好整頓一番。」皇甫晏陽頓了頓,正色說道:「明後兩天早朝你不用來了,在家裡休養吧。」
「皇上,臣並不覺得勞累,臣不需要休息!」寧向天抬頭看向皇甫晏陽,肅穆道:「臣懇請皇上收回聖旨!」
「好吧,既然寧卿家如此堅決,朕也不多說什麼了。」皇甫晏陽頓了頓,緩聲說道:「眾卿家啟奏吧。」
「臣南宮曜有事啟奏。」南宮曜出了臣列,抬頭看向皇甫晏陽,正色說道:「臣懇請皇上向天下言明廢後一事的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