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爹略懂醫術,但是……我一直以為,是爹閒時學的……」南宮若翎任由公孫燚把膏藥塗在她的臉上,因為她全付心思已不在自己身上,「難道……你真的是我爹的……師兄?」
「難道你還不信?」公孫燚微微一笑,笑裡帶有幾分柔意。
「娘曾與我說過,她與爹相識在杏山村,是杏山下的小村。那年我爹二十四,正周遊四川,修行劍術。後來遇到我娘,兩人很快便相愛,還生下了我。之後的某天,我爹在杏山上無意中發現了他的師傅,然後便拜師學藝……那時我才剛滿三歲,我爹應是二十七、八……」
「我年方二十,」公孫燚打斷了她的話,「你爹拜師那年,我七歲。」
「七歲?!」南宮若翎驚訝地看著公孫燚,但又好像明白什麼一樣,「這麼說來……你真的是我爹的師兄,真的認識我爹和我娘?」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公孫燚,這人真的是爹的師兄?天底下怎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你爹曾對我說過你的名字,所以我有印象。」公孫燚低下頭,把膏藥收回袖中,抬頭平靜地看著南宮若翎,「適才你所做的夢,應已困擾你多年,而這恰恰是你的心結。我猜,與南宮曜有關?」
南宮若翎搖了搖頭,緩聲說道:「多謝師伯關心,只是若翎……若翎這個心結已經很久了,也不願與人說起,還望見諒。」
「師伯?」公孫燚看著南宮若翎那一臉正經的神情稱自己為師伯,不禁從心底笑出聲,「師伯這稱呼,不該是你稱呼的。以後你直呼我的名稱便是。」
「只是……這似乎不合禮?」南宮若翎瞥了一眼公孫燚,緩聲說道:「而且公孫燚……念起來,有些奇怪。」
「奇怪?」公孫燚略帶疑惑地看著南宮若翎,「為什麼?」
「感覺而已。」南宮若翎低頭沉思片刻,爾後抬頭說道:「你可有字?」
「沒有,這麼迂腐的東西不適合我。」公孫燚搖了搖頭,緩聲說道:「或者,你喊我……燚……燚哥哥吧?」
「燚哥哥?」南宮若翎莞爾一笑,「那你可是要叫我若翎妹妹?」
「哦?若你喜歡,我倒是無妨。」公孫燚淡淡一笑,而眼中卻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寂寞。
「別。」南宮若翎連連擺手,低下雙眸,若有所思。
他饒有興味地看著她,緩聲問道:「那你想怎麼喊我?」
「我爹字子容……」南宮若翎頓了頓,「若你不介意,我就稱你子燚,你喚我為若翎?」
「隨你喜歡。」公孫燚點了點頭,正色說道:「把你的夢告訴我。」
「啊?」南宮若翎不解地看著公孫燚,她本以為公孫燚會看在南宮曜的份上,放過自己一馬,沒想到他依舊窮追不捨。
果然不是世俗所能理解的男人啊。
「雖說你不把你的心結說出,我一樣可以將你治好,但那有風險。若能解開你的心結,這才是最佳的辦法。」
公孫燚對自己的醫術十分自信,但他不願意在她身上冒一分的險。
「子燚,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實在不願說,你就不要問了好嗎?」南宮若翎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之前我對你有不少的誤會,在這我向你說一聲對不起。希望你能不計前嫌,我們日後,應能成為忘年之交吧。」
「誤會?」公孫燚搖了搖頭,「我沒有誤會我,我就是那樣的人。而且,你無需顧及我與你爹之間的關係,我與你爹只有同門情誼,交情並不深。」公孫燚嘴角微揚,冷冷一笑,「我與你只有幾歲之差,也成不了忘年之交。」
「我、我用錯詞了,應該是莫逆之交。」南宮若翎低下頭,臉上泛有尷尬之色。南宮若翎知道公孫燚與自己只差幾歲,但她總覺得,他要比自己年長許多,畢竟他是自己爹爹的師兄啊。
「那也不可能,我公孫燚從不需要朋友。」公孫燚嘴角微揚,緩聲說道:「我救了你,替你治病療傷,還你原貌,你是不是應該欠我一個人情?」
「嗯。」南宮若翎答道。
「現在我就要你還這個人情,說吧。」公孫燚向來喜歡不擇手段。於他來說,只要能夠達成他的目的,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你!」南宮若翎咬著嘴唇,極不情願地看著公孫燚,嘀咕道:「你可知道,我爹是當朝左丞相,然後先皇已駕崩?」
「不知道。」公孫燚搖了搖頭,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外面變化如何,我並無興趣。」
「這樣啊……」
南宮若翎心中鬆了一氣,懸在心上的大石總算放了下來。她不想把自己的心事道明,除了不願,便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她並非存心向公孫燚隱瞞自己的身份,只是出於諸多考慮,她不得不隱瞞。 「嗯?」公孫燚狐疑地看著南宮若翎,「快說。」
「恩……這一切,都說來話長……」
南宮若翎緩緩把心結道出,眼淚在她的眼眶裡直打轉。 「所以就是……就是這樣。」南宮若翎捂著心,適才的那些話再次喚醒她的痛楚。
「屏息凝神,」公孫燚按著南宮若翎的人中穴,「先緩一下再說。」
「恩、恩……」南宮若翎點了點頭,擦去臉頰上的淚水,深深吸了一氣,盡量平伏自己的心情。
「沒想到你爹家世如此顯赫,那時他對我說,他不過是一介布衣。」公孫燚回想起自己少年時習武學醫的情景,彷彿回到了自己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裡。
「爹從來便不稀罕南宮嫡親長子的身份,對於爹爹來說,那不過是枷鎖。」南宮若翎垂下眉睫,「我愧對爹,我一輩子也原諒不了自己。」
「這與你根本沒有絲毫關係,你無須自責。」公孫燚頓了頓,「那第二個心結呢?」
「第二個心結……是最近才有的,也是第一次出現於我夢境的。」南宮若翎深吸一氣,緩聲說道:
「由於種種原因,我成了朝中重臣長子的娘子。起初,我十分憎惡他,直至後來他爹死後,我發現了一些事情。然後,我猛然發現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想的那般,是我誤會了他,我有愧於他。所以,我想盡辦法想彌補他,而我也成了他的朋友。」
「沒想到南宮曜也要將你作為鞏固權勢的工具,實在諷刺。」公孫燚的眸中露出一絲厭惡的神色,但很快便把這絲厭惡藏於眼底。
「不是這樣的,爹不願意的,只是實在沒有辦法……」南宮若翎抬起蝶睫,正色說道:「總之爹沒把我當做工具,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繼續。」公孫燚沒有反駁她任何話,因為他對這些細枝末節根本不感興趣。
「他有幾個妾侍,其中一個與我成了好姐妹,她待我很好,我也很喜歡她。他曾經也很寵溺我那位妹妹,而我的妹妹很愛他。可因為他想保護我,所以他變得十分寵我,所以冷落了我的妹妹。」
「為何要保護你?」公孫燚眸裡閃著銳利的目光,「而且,為何要以如此奇怪的方式?」
「他……他擔心他的妾會傷害我,所以才天天與我在一起,以此來保護我。」南宮若翎低下頭,「總而言之,因為我自己的緣故,讓我的妹妹獨守空房,我一直有愧於心。」
「所以你就有了這個心結?」
「不,事情沒這麼簡單。」南宮若翎搖了搖頭,「在我還是很憎惡他的時候,在機緣巧合之下,我認識了一個公子,他從山賊手中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對那位公子一見傾心?」公孫燚頓了頓,「他也喜歡你?」
「應該是吧……我不確定,但我的確對他一見傾心。」南宮若翎抿了抿嘴,「我的夫君,雖然我從未向他承認我心有所屬,他知道我愛慕的人是誰,他也沒有責怪我,因為我們是知己,是朋友。」
「莫非後來……你的夫君對你動情了?」
「嗯。」南宮若翎無奈地點了點頭,話裡帶著幾許陰鬱,「那位公子,是我夫君的下屬。而我的夫君,對待仇人從來不會心慈手軟,所以……」
「所以你擔心你的夫君會對你的救命恩人不利。」公孫燚打斷了南宮若翎的話,緩聲說道:「一方面,你有愧於你的妹妹,你認為你橫刀奪愛,搶走了她心愛的男人。另一方面,你不知該如何面對你的夫君。所以你掙扎著,痛苦著,甚至想逃避一切。所以你有了這個心結?」
「你怎麼那麼瞭解我?!」南宮若翎驚訝地看著公孫燚,爾後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我覺得我愧對他們。我夫君對我說,他不會傷害我的救命恩人……還說,會和他公平比試。」
「呵呵。」公孫燚冷冷一笑,「你相信他的話?」
「我……我相信。」南宮若翎點了點頭。
「你的心結,我是瞭解了,但我有一個疑問。」公孫燚的臉上露出少有認真的神情,「難道你對你的夫君,沒有絲毫男女之情?」
「啊?」南宮若翎側頭看著公孫燚,「當然沒有!你怎麼會這麼問?」
公孫燚搖頭,「我只是在想,他如此寵愛你,難道你就不會對他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