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時變得如此多話?」公孫燚瞇著眼,話裡多了幾分怒意,「還不速速拿來。」
「是,絳紅遵命。」絳紅不悅地瞥了一眼南宮若翎,便轉身離去。
「翎兒受不起先生如此貴重的藥材,其實翎兒只要休息兩天,便可痊癒,實在……」
「你不說話會死麼?」公孫燚劍眉微蹙,蔑視地看著南宮若翎,冷聲說道:「藥是我的,我愛如何處置還要你來多事?」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南宮若翎深吸了一口氣,強壓心中的怒火,平靜地說:「我只是覺得,它們如此珍貴,而我現在不過是皮外傷罷了,若用在我的身上,真的是浪費了它們。」
「哼,皮外傷罷了?」公孫燚嘴角微揚,冷冷一笑,饒有興味地看著南宮若翎,「你可知道,你身中慢毒,又有抑鬱之疾,加之落崖骨傷,導致氣息紊亂,經脈不暢?」
「我中了毒?」南宮若翎驚訝地看著公孫燚,「這怎麼可能?!」
「你敢懷疑我的診斷?」公孫燚怒目看著南宮若翎,用不可置否的聲音說道:「你身上還殘有月季花、曼陀羅、鬱金香的香氣,難道你不曾發覺?」
「那三種花,會讓我中毒?」南宮若翎低頭思忖片刻,若有所思地說:「抑鬱之疾,是會因神傷為引的病嗎?」
「那三種花是毒花,你不知道麼?」公孫燚雙手環於胸前,輕蔑地看著南宮若翎,「不過看你毫無慧根,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你說話定要句句帶刺的麼?!」南宮若翎終究還是壓不住心中的怒火,撐起身子,厲聲說道:「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如果你救我的條件,便是要侮辱翎兒,那還請先生不要理會我的生死,翎兒立刻離開貴地。就算死了,也不會污了先生的清淨地!」
公孫燚沒有做聲,只是平靜地看著南宮若翎。而南宮若翎也沒再做聲,只是一臉憤怒地看著公孫燚。
兩人四目相對,石室裡鴉雀無聲,如死一般的寂靜,讓人窒息。突然,公孫燚相似想通了什麼一般,突然朗聲笑道:「你以為在我對你失去興趣之前,會讓你離開我的幽蘭谷?」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南宮若翎的身體微微顫抖,這種讓她身體不自覺顫抖的恐懼,南宮若翎已經很久沒嘗過了。
「字面的意思。我救了你,你的命便屬於我。你可以尋死,但我會將你救活。然後,我會讓你嘗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公孫燚嘴角微揚,眼裡露出一絲猙獰,卻又有一絲溫柔,「本來我以為只要你痊癒了,我便會對你失去興致。但現下看來,似乎我這一生都不會對你失去興趣。」
公孫燚頓了頓,「所以你就給我乖乖留在谷中,做我的藥人。我會讓絳紅時刻看守著你,所以你還是斷了逃跑的念頭吧。」
「你、你不可理喻!你身為醫者,心腸竟如此歹毒,你不配為醫!」
南宮若翎冒有虛汗,開始覺得身體有些不適,她心裡清楚這是因為自己動氣的緣故。雖然南宮若翎明白自己的病是不能傷神動怒,但她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因為她不是一個理智的人。
「是何人規定,醫者定要有濟世為懷、普度天下之心?」公孫燚大掌一揮,負手而立,「這不過是世人一廂情願罷了。我公孫燚學醫,不過是為了興趣二字,絕非為了救人二字。」
「既然你不是為了救人,那為何又要救我,難道你不過是閒來無事,以此打發時間麼?!」南宮若翎剛把話說出,便已後悔,因為自己這個問題,定會被公孫燚所恥笑。
「看來你很喜歡被病折磨。」公孫燚若有所思地看著南宮若翎,輕輕搖了搖頭,「也罷,若你引發了抑鬱之疾,於我來說也是好事。」
「你!」南宮若翎柳眉緊蹙,她被公孫燚氣得一時做不了聲。
「主人,千年人參與天山雪蓮拿來了。」就在此時,絳紅步履沉穩地走進石室。把兩株藥恭敬地遞給公孫燚,「請主人過目。」
「你在這裡看著她,別讓她逃了。」公孫燚接過千年人參與天山雪蓮,便匆匆離開石室。
「翎兒姑娘,你又起了逃跑之心,惹怒主人?」絳紅略帶敵意地看著南宮若翎,卻發現她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妥。
「你家主人太過分了,竟隨意踐踏的人性命。像他這種毫無醫德的人,根本就不該學醫!」
我救了你,你的命便屬於我,這是什麼話啊! 曾經,皇甫晏陽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但皇甫晏陽的話裡是充滿了威脅,充滿了殺氣。而公孫燚那番話,雖然語帶不屑,卻讓人覺得說者異常平靜,甚至是是理所當然。
南宮若翎不懂,究竟是什麼讓公孫燚如此自信?
「我不許你侮辱主人!」絳紅柳眉緊蹙,怒視南宮若翎,厲聲呵道:「姑娘適才不是已經想明白了麼,做人豈可如此反覆?!」
「我想明白的事情不是這個……我也不是要侮辱你的主人,我不過就事論事而已!」南宮若翎不解地看著絳紅,「絳紅姑娘,你究竟是如何忍受公孫燚這性情,又怎會甘心做他的劍童,稱他為主人?!」
「你竟然知道了主人的姓名……」絳紅低下頭,心裡好不舒服,「絳紅是知恩圖報的人,不似翎兒姑娘那般無情無義。絳紅無依無靠,本想落崖了此殘生。承蒙主人相救,收絳紅為劍童,才讓絳紅有了容身之所。主人的大恩大德,絳紅無以為報。所以,無論主人對絳紅如何,就算是殺了絳紅,絳紅也絕無半句怨言!」
「我並非不懂知恩圖報這個道理。只是報恩的方法有許多,並不一定要以身相報啊。再者,我實在不敢苟同他的行為。爹娘對我們有深恩,尚且不會決斷我們的生死自由。而他,憑什麼因為救了我一命,連我的生死、自由也要掌握!」
「爹娘不會決斷我們的生死自由?」絳紅冷冷地看著南宮若翎,「翎兒姑娘想必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才會有如此想法。可你是否知道,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人如你這般幸運,能掌握自己的命,自己的自由?!」
「我知道人世間有許多無奈,而我所說的自由,也並非無拘無束。」南宮若翎閉上雙眼,她當然知道自己是一個幸運的人。 她雖受盡族人欺凌,但她有極為疼愛她的爹娘,也有許多尋常女子得不到的自由。但是,南宮若翎一樣是無奈的,一樣逃不過身不由己這四個字。 若她真是無拘無束,又怎會嫁入東宮,成為如今皇甫國的皇后?若她真的自由如鳥,現在的她應陪伴在寧向天的身旁,與他一同策馬揚鞭。 所謂無拘無束的自由,是南宮若翎很早以前的追求,現在她已不敢渴求這自由。現在她想要的自由,不過是籠鳥的自由——能在籠子內自由地生存。
「罷了,姑娘的氣息不太好,還是勿要動神為好,休息吧。」絳紅搖了搖頭,便噤聲坐於石凳上,戒備地盯著南宮若翎。
南宮若翎靜靜地躺在石床上,她知道她是逃不了了。
南宮若翎自嘲地笑了笑,現在的她,彷彿又回到了從前被皇甫晏陽當做棋子的日子裡。這種無力的感覺,讓南宮若翎再次感到自己如浮游一般渺小。
入夜。
「主人!那女子在睡夢中神色不安,不斷重複著幾句話,似是夢成魘。」絳紅喘著小氣,話裡儘是著急。
「嗯,我知道了。」公孫燚聽後並無驚訝之色,只是點了點頭,並無動身診病之意。
「主人,她似是有郁疾纏身,絳紅擔心若不及時診治,會奪了她的性命。」絳紅臉上疑雲密佈,她不解為何公孫燚對南宮若翎的病根沒有絲毫的興趣?
「絳紅,你可知道為何我能將她救活?」公孫燚沒有抬頭看絳紅,因為他正一臉專注地熬著藥,熬著他煞費苦心所制的藥。
「主人本領神通,醫術精湛,乃絳紅望塵莫及。絳紅自是不知其中奧妙,窺不得其中一二。」 為什麼公孫燚能將南宮若翎救活,這個疑問一直纏在絳紅的心頭,困惑著絳紅。絳紅清楚公孫燚的脾性,若她貿然問其原因,只會惹公孫燚不悅,定不會得到半點解釋。但若是她不問,公孫燚反倒有可能告訴自己原因。所以絳紅一直不提此事,為的就是等待此刻。
「你之所以斷定她死了,是憑脈象呼吸。然而你卻不知,有一種病,病症便是脈象呼吸均弱似無,手足冰冷,頭面青黑,形同死人。但其實人還未死,此病名為屍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