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下定了結婚的決心。二姐聽我說出「結婚」兩個字,高興得都有些慌亂了,忙給父親和娘打電話。然而通話還未結束,她的神色便黯淡了下來,宛如冬天的鄉村一樣的蕭索了。二姐默然的放下了話筒,似乎十分疲憊的樣子,回到臥室,緊閉了房門。我的情緒一如她的情緒一樣,唯有寶寶精神亢奮。
都市的夜色是那樣的華麗,遮去了滿天星斗的光華。很想念家鄉的夜晚,仰望星空,細數那些美麗的傳說,以及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的溫情。時光飛逝,歲月流轉。多想像寶寶那樣,無憂無慮,無牽無掛,永遠都不要長大。
三月三這天,瑩瑩把我約到五一廣場,慶祝我們兩個人相識一週年。為了這個紀念,她提前兩個周就開始準備了,拒絕任何人的好意幫助,包括最要好的密友行雲。足不出戶,夜不成寐,只待在寄居的行雲的租屋裡,為這個意義重大的紀念日做著精心策劃和準備。
她不再去天上人間學習調酒了,她已經學有所成,正在行雲的幫助下尋找合適的店面,真正開始屬於她自己的夢想之旅。只因天價般的轉讓費,使她在三月三這天開業的設想不得實現,成了她的一大遺憾。
她也不再接聽後爸的電話,更不再與他見面。她想以這一天為新的起點,徹底乾淨的斷絕了與後爸的曖昧關係,步入了正常的人生軌道。她原想將後爸的電話刪除,或者把它移到黑名單裡去,轉而想這樣做只表明她的心虛,她的對他的難以忘記,於是就繼續保留著它,讓自己漸漸的漠視它的存在。
她與我約定的見面時間為上午八點整。按照她的要求,我身穿牛仔服,腳蹬運動鞋,於早上七點鐘從寓所出發,經過那條曾經懸掛粘貼了三隻紙鶴的街道,步行前往五一廣場。出門前,二姐特意叮囑我多帶些錢。多虧二姐的叮囑,否則我可能一分錢不帶的就去了。
我走到五一廣場時,瑩瑩已經懷抱著一個五升的雪碧瓶子,斜挎著一個精緻的白色小包,站在廣場中央等候了。廣場上已有了一些有人,天空中也有幾隻風箏在飛。她的穿著與我的一樣,淺藍色的牛仔服,白淨的運動鞋。上身的拉鏈沒有拉上,露著白色的寬口緊身內衣,盡可能的彰顯突出高聳的胸部和白皙柔和的肌膚。沒有佩戴任何首飾,雙唇也是自然的紅潤。頭髮燙成了波浪式。頭上戴著白色太陽帽,帽舌很長,壓得也低。
雪碧餅子的瓶口被剪去了,截口下方的瓶壁上依次剪出梅、桃、蘭、菊四朵花,兩兩相對,分別代表著冬、春、夏、秋四個季節,象徵著我們相識的一個完整的週年。梅花和蘭花的下面又有兩顆心,一大一小,是用筆畫上去的,塗成了鮮艷的紅色,相隔著截口大小的距離,雖然很近,卻永遠只能相對而望。瓶子裡裝滿了五顏六色的紙鶴,個個都栩栩如生展翅欲飛。紙鶴的翅膀上,有一張圓圓的開心的笑臉和一輪光芒四射的太陽。她說,太陽是我,笑臉是她,我是她心中永不墜落的太陽。
因見紙鶴又分為大和小兩種,我便笑著猜測道:「大的是我,小的則是你嘍。」瑩瑩抿嘴一笑說:「大哥哥就是聰明。」我說:「小妹也不笨,光看這紙鶴,就知道你有多麼的心靈手巧了。」瑩瑩說:「大哥哥是誇我的吧,不是諷刺我把時光都花在了折疊紙鶴上面了吧。」我說:「我的小妹如此可愛,我怎能捨得諷刺你呢。」又說:「現在可以把你的慶祝方式告訴我了吧。」瑩瑩莞爾一笑說:「先別忙,你先把這個戴上。」說著,從挎包裡拿出兩個貓臉面具,遞給我一個說:「把這個帶上,就不會有人認出你來了。」我說:「又不是幹壞事,怕被人家認出來。再說了,在這個城市裡,認識我的人也沒幾個,哪正好遇見他們了,不戴了吧。」瑩瑩說:「大哥哥還是戴上吧,不怕熟人,怕那些好事的媒體。」
我覺得也對,就伸手接面具。瑩瑩卻又改變了主意,非要親手給我戴上。我執坳不過她,便順從了她的心意。在為我戴面具的時候,她輕輕的吻了一下我的唇。我始料不及,沒能閃避。雖然感覺到了那與眾不同的柔軟的舒適,卻也免不了要責怪她兩句。瑩瑩連聲說知道了,一面要我為她配戴面具。我剛把面具給她戴好,她便高聲大喊道:「大哥哥,我愛你!」緊接著,廣場四周似乎都有一個女聲在大喊「大哥哥我愛你」了。
或許受到了她這句話的吸引,也或許是因了貓臉面具的緣故,總之有人開始向我們聚攏了。此時此刻,我看不見瑩瑩的面部表情,卻能聽出她話語中的溫柔和開心。在眾人的圍觀下,她像一隻歡快而愉悅的貓兒,圍著我轉了幾圈,將改了幾處歌詞的《三月三》唱完,拉起我的手,走出人群,走出廣場,沿五一路向西行走。每走一百步,都要喊一句「大哥哥我愛你」,也要我喊「小妹妹我愛你」。我終於明白她要我戴上面具的用意了,原來是為了消除我的羞怯感,好有勇氣把「小妹妹我愛你」這就話喊出來。起初,我真的喊不出來,不過在她的鼓舞和勉勵下,我終於能夠在這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高呼了。
除此之外,每隔十棵法桐,她都要將一大一小兩隻紙鶴用透明膠並排粘附在樹幹上,讓那圓圓的笑臉和光芒四射的太陽面對每一個過往的行人。有一次,因粘貼紙鶴而忘記了步數,歪著腦袋苦想半天,實在想不起來了,就倒回去重走一遍,卻不肯將就,更不願埋怨我不用心。很顯然,我們的怪異舉動,自然招來許多人的注視。也有幾個無聊的人,跟隨著我們觀瞧。經由黃山路、嵩山路,轉到濱湖路上時,幾家報社電台的記者便趕過來對我們進行採訪了。我們對付他們的辦法是避而不答,沿著濱湖路直到三泉湖,坐小艇登上三泉島,那些跟隨的人們和記者才算散了。
在三泉島上,因想起小芳的決然離去,我的心情變得不那麼明媚了。瑩瑩以為我走累了,拉我走進奇遇咖啡館,一面慢慢細品咖啡,一面通過窗戶欣賞湖光春色。我的心情就更加的糟糕了。瑩瑩忍俊不住的問:「大哥哥你咋的了?」我悶聲道:「沒事兒。接下來去哪兒?」瑩瑩也不追問,只是說:「去三泉公園,然後再回到這兒,慶典活動也就結束了,大哥哥就不必因我而煩惱了。」我說:「你誤會了,跟你在一起,共同慶祝我們相識一週年,我很高興,也很慶幸,只是在這兒我想起了一個好朋友,心情便不好了,跟你沒關係。」瑩瑩說:「既然這樣,那咱們走吧。在今天,我不想大哥哥不高興。」於是我們離了三泉島,坐小艇到達三泉公園,從出售鴿子的人手裡購買兩隻潔白的鴿子,一人一隻,捧在手裡,默默祝願了一回,向上輕輕一拋,注視著它們結伴遠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