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雲的命運,就是漂浮於半空中,上夠不著藍藍的天,下挨不著黃黃的地。她於我也正是如此。在她那裡,我重新獲得了做為男人的強大生命力,但她卻不是我要結婚的對象。新年過後,因我未能完成父母下達的年底結婚的任務,二姐自告奮勇的向父母做了保證,隨我來到省城,監督我加緊尋找愛人。無獨有偶,許曉的媽媽也來到了省城,坐鎮督促女兒盡快找個好男人嫁了。
小弟依舊沒有回家過年。夢月望眼欲穿,電話費也不知浪費了多少,到頭來卻是加倍的失望,心中的悲傷流成了河,於除夕夜到教堂禱告,被馮太山強行玷污了。夢月流著淚譴責道:「當著主的面,你怎能這樣!」馮太山說:「這正是主的意旨,是主吩咐我這麼做的。」夢月盯著十字架上的耶穌問:「為啥?」耶穌只是擺出一副為人受苦受難的架勢,算是對她的血淚發問做了回答。
一轉眼到了正月十五,照例要放煙花。地點在五一、人民、青年、鐘樓等幾個廣場裡。行雲和瑩瑩老早就和我聯繫,晚上與我一起去鐘樓廣場看煙花,半下午便搭乘出租車到了我這裡。因不知道二姐來了,一時間有些唐突的尷尬,隨後便自然起來了,跟二姐說話聊天,那情景似乎很久以前就相熟了。
三個女人說得熱鬧,我便帶領著小外甥宋寶寶到樓下玩耍。抬眼見王小波開著車過來,忙問她來此有何貴幹。她如今已是個准媽媽了,小寶寶在肚子裡面幸福愉快的成長。聽我這麼問,就說:「來找二姐,晚上一同看煙花。這孩子就是寶寶吧,真可愛。」彎下腰逗寶寶玩。我說:「你這個樣子,誰敢跟你一起往人堆裡擠呀,要是有於燕南保護著還差不多,燕南咋沒來?」寶寶跟她認生,不跟她玩,往我身後躲,又把腦袋歪出來,眨巴著眼睛看她。
王小波直起腰說:「出門的時候他特別交代,我和孩子的人身安全就交給你了,要你務必盡職盡責,他因要趕一篇稿子,就不來了。」我說:「他要是把你和孩子交給我,我定是欣然接收,只要我負責你和孩子的人身安全,這個我不幹,掏力不落好,傻子才幹哩,不幹。」王小波一面逗寶寶一面說:「還美死你了哩,不費一槍一刀,老婆孩子都有了,光想好事哩!」說完,上樓去了。我望著她稍顯笨拙的背影,嘿嘿一笑,心裡說:「這種好事兒,還真沒哪個男人想要哩!」
一念未了,於燕南就打電話過來了,問小波到了沒有,然後要我好生保護她和孩子。我像跟王小波開玩笑那樣跟他說了幾句玩笑話,便掛了電話。因想到王小波就已懷孕了,鄭淑華和她於同一天結了婚,也該身懷寶寶了吧。卻又因不知她的近況,原先的形影不離到如今已疏遠得許久不曾聯繫了,心中立刻籠罩了悵然的憂鬱。無心與寶寶玩耍,要送他回樓上去。他不願回到那狹小且擁擠的空間裡去,我便在一個花帶的低矮護牆上坐了,一面毫無趣味的抽煙,一面時而看一眼玩得高興寶寶。
正月的天氣,依舊的寒冷。太陽即將墜落。寒風夾裹著濃厚的冷意吹來。不知什麼時候,寶寶將羽絨襖的拉鏈拉開了。二姐下來叫我們回去吃飯,看見了,慌忙將拉鏈跟他拉好,同時埋怨我說:「你咋把拉鏈跟他拉開了,凍著了哩!」我說:「我沒跟他拉開,是他自個拉開的,大概是玩熱了吧。」又說:「你給他穿的也太厚了,外面一個襖裡面一個襖。」二姐撫摸著寶寶的頭,高興地說:「寶寶會拉拉鏈呀!」彎腰抱起他,扭臉叫我回去吃飯。
上樓的時候,二姐忽然說:「我看行雲那閨女不賴,長得好,性格也好,還是個大學生,聽她說學的是法語,管當外交官哩,這一回你可別再挑了,小波也是這麼說的。」我說:「還說呢,不是你一到這兒就跟她打電話,她今兒個也不會來了,你看她腆著大肚子,自找麻煩了不是。」二姐說:「有啥麻煩呀,剛才她還說你哩,說你管做大了,眼也高了,看不起她們了,不像以前那樣三天兩頭給她們打電話聚了,還說淑華生你的氣,不來了哩,這個時候不來,怕是真不來了。」說著,來到房門前,剛要叫門,行雲已把房門打開了。原來她聽到了我們上樓的腳步聲。我想:「我和二姐的對話,她也應該聽到了吧。」
不一時飯畢,我和二姐、王小波、行雲、瑩瑩她們簇擁著脖子上掛著數碼相機的寶寶緩步去鐘樓廣場看煙花。此時華燈已經點亮了,把暮色逼近了角落裡。路上的行人很多,三三兩兩,成群結隊。因見幾個人中,除了小不點寶寶,就我一個男人,陰陽比例嚴重失調,遂打電話給文武,讓他過來協助我保護這幾個女人和兒童。忽聽鐘樓上的大鐘敲響了,原來才剛剛六點。煙花開始燃放的時間是七點半,還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與其站在鐘樓廣場的寒風裡等待,不如先到鐘樓旁邊的步行街裡閒逛,順便等待文武的到來。
步行街的全名為「恆瑞步行街」,不過人們習慣稱呼它為「鐘樓步行街」,全長不過五百米,卻是極繁華的地方,商舖林立,霓虹閃爍,人頭攢動。音響裡飄飛著靡靡之音,還有人拿著喊話器招攬顧客。行雲陪伴二姐挨個店舖轉悠,只飽眼福不真掏錢買。瑩瑩專門負責照看寶寶,他沒見過如此場景,稀罕得到處亂跑。王小波不方便過於頻繁走動,由我陪著坐在步行街入口以裡的,兩個年輕人主動讓出來的,專供行人歇息的木條椅上閒聊。
王小波忽然歎口氣說:「這煙花我是真不想看了。」我說:「咋啦,是不是看人多,怕擠住你了呀,放心,有我呢。」王小波說:「不是,想那煙花,只在空中綻放瞬間的美麗,煙花易冷,讓人心寒。」我說:「你咋突然有如此的傷感了,因為短暫,才美麗,才讓人留戀觀看,才定格在了人們的腦海裡,記憶裡。」王小波說:「你不知道,算了,還是不說了吧。」我猜測道:「於燕南給你氣受了?不挨吧。」王小波說:「他倒是對我挺好的,更何況是現在這個時候,你不知道。」我有點急了:「那你倒是說呀,別悶在心裡了。」王小波說:「我怕你知道了心裡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