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了每位有意租地者的理由陳述和自認為能夠給出的條件後,東方進、巧兒、李祺、申有財和王平一致認為瀟湘的理由最具說服力,承諾給田地出租者的回報也最優厚,於是就把田地的耕種權暫時交給了瀟湘。不過在私下裡,巧兒對她說:「田地你就安心種吧,我跟俺爹也說了,啥都不要你的,只是我怕你太累了,加上你原有的一畝多地,可是七八畝地哩。」瀟湘說:「沒事兒,我生就的就是刨土的命,不怕累。再說了,一到農忙,立群就回來了,俺哥和俺嫂子也管幫著我些,你就放心吧。」又說:「想那個時候,有你,有我,還有蓮花、曉宇、趙菊、申梅一幫姐妹,在一起唱歌跳舞,多快活啊,現如今那種快樂再也找不回來了。」於是兩人便回憶起了以往的歲月。
因說到我,瀟湘惋惜道:「想來你倆命中注定就該這個勁兒的,好日子也定了幾回,可每一次都是快到跟前了出了變故。這一次他病了好長時間,一直呆在家裡,還是他的同學朋友來硬把他叫走了。據聽說那個出來攪局的歐陽慧平也沒落上好,被一把大火燒死了,這真是現世報啊。」巧兒說:「我聽俺爹說起過這事兒,寶珠也跟我說過,不過我不明白,那火是咋說起的啊,後來調查清楚了沒?公安局的人就沒有來問過他麼?」瀟湘說:「沒有,都挺納悶的,不過不會是他,他病在家裡,根本就沒出過門口,咱村裡人都知道,大概公安局的人也瞭解到了這個情況吧。」巧兒說:「或許是吧。他同學朋友不是都不理他了麼,在家那麼長時間,沒一個人給他打電話,咋又忽然把他叫走了?」瀟湘說:「大概是因為他的問題查清了,不但沒事而且還升了官當了主任吧。照常人家說,貧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那些當官的有錢的,比咱老百姓還鴿子眼兒哩。」
巧兒說:「原來是這樣啊,那就好。」瀟湘說:「說的也是啊,不管咋說,他又回省城接著當官了,不過他家的情況可大不如從前了,有點衰敗的味道,你看他大,擱廟裡賣個香啥的,可沒有從前有精神了,他娘也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多。估摸著過兩天他該回來了,麥裡了,他該回來給他爹娘送東西過麥了。你卻要走了,這一走,不知啥時候才能回來,回來一趟也不一定正好與他趕在一起。從今往後,怕你倆見面的機會真的很少了,想想都覺得難過,替你倆惋惜。要我說,你不如等兩天再走,跟他見個面,到個別,畢竟好了一場。」巧兒說:「事已至此,見了面又能說啥哩,還是不見的好吧。」話雖這麼說,可回到家裡後還是放緩了收拾衣物的速度,又說自打回來還沒去看望過小姨,怕以後落埋怨,到小姨家裡住了一天。
李祺也不想這麼快就離開這兒,或者由寶珠陪同,或者獨自一人,不是去教堂觀看夢月領著幾個小孩子跳舞唱歌,就是去三官廟。他本是佛教徒,雖然也敬重供奉在這裡的道家神仙,卻並不叩拜他們,每次前來,只是與大神們默默對視一會兒,然後尋找機會跟我父親搭訕說話。因他與巧兒的特殊關係,父親並不怎麼愛搭理他。又見他走進廟裡既不燒香也不磕頭,東遊西逛,一副閒的無聊的樣子,就婉轉的表達了不希望在廟宇這個莊嚴神聖的地方看見的心聲。李祺也不生氣,照舊到廟裡來。有時候,他也到河邊漫步,一邊走一邊想:「這個地方,一定留下了巧兒和李志國從小到大的不少足跡吧。」
這一日,夕陽西下的時候,晚風徐徐吹撫,李祺見巧兒心情不佳,就勸她到大堤上走走。巧兒心想,到大堤上站站也好,於是就讓李祺陪她去了大堤。李祺想說句俏皮話哄她開心,因想到這個村子裡既有教堂又有廟宇,便說:「別看這個村子不大,可是人傑地靈的風水寶地,外國的神和中國的神都相中這個地方了。」又覺得這句話一點都不俏皮,正要再尋找能讓巧兒發笑的話語,瞥見一輛黑色轎車拖著長長的塵土尾巴奔馳而來,忙伸手將巧兒往大堤邊兒一拉說:「有車來了。」
巧兒也注意到了自西而來的轎車,皺著眉頭說:「這大堤上就這點不好,一過車就塵土飛揚,沒法呆人了。」一語未了,只見那轎車好像忽然喝醉了酒似的,先是往南一打頭,緊接著又斜刺裡竄到大堤北沿兒,一下子就停在那兒了,整個車頭都懸空了,嚇得「哎呀」叫了一聲,慌忙跑過去了。李祺一面隨她往車前跑一面說:「是不是開車的人忽然間患病了。」巧兒說:「或許是吧。」說著,跑到車跟前,抬手敲擊車窗玻璃。剛敲了一下,車窗玻璃便搖下去了,只見一張慢長臉苦笑著說:「沒想到咱倆在分別一年多後以這樣一種方式見面,真不知道是誰在跟誰開玩笑了,或許是老天爺在跟咱倆開玩笑吧。」
巧兒說:「或許是吧。你咋從大堤上回來了,咋沒走南面公路啊。」他說:「本來是要走南面公路的,可不知咋的了,總感覺不對勁,好像要出啥事兒似的,就拐到大堤上來了。不成想卻是老天爺給我下的一個套,這大堤上才是真有事兒,這就叫兵不厭詐吧。」巧兒說:「原來是這樣啊,那你趕緊回家吧,大爺和大娘在家裡等著哩。」他說:「不急,反正也到家了,先擱這兒壓壓驚再說。」巧兒說:「真是好險,要是再往前去一點,就掉到大堤下面去了。」因想起那年騎摩托車走大堤出了車禍,差一點車毀人亡,又說:「以後你再開車回來可別走大堤了。」他說:「為啥?」巧兒說:「還問為啥,你不知道啊。」倆人一個車裡一個車外,只顧說話,居然對李祺視而不見了。
李祺自然不會高興了,說出來的話也顯得不好聽:「又沒真掉到大堤下面去,你不會到現在還嚇得兩腿發軟下不了車吧。」兩個人彷彿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一個慌忙打開車門鑽出來說:「真是對不起,剛才真的嚇壞了,到現在腿還軟著哩」。另一個則說:「忘了給你倆介紹了。」李祺說:「不用你介紹了,我自我介紹,我叫李祺,巧兒的男朋友,你就是李治國吧,很高興認識你。」說著,伸出手來。我同他握了手說:「認識你很高興。」然後看著巧兒說:「真的嗎?」巧兒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了我的問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