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正發還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面:「記得那是一個下雨天——是一個冬天,高山回來的比較早,吃晚飯的時候,高山送來了一大碗水餃,高山把碗給我以後,就回去了。」
「我因為手凍僵了,碗沒有抓牢,掉在地上,摔成了幾片,我心疼啊!我不是心疼那些水餃,我是心疼閻高山的那只碗。高山安慰我,說沒事的,不就是一個碗嗎?打了就打了,後來,他又換了一個同樣大的碗。」
「可第二年春天,高山就不見了。」
閻正發說法的聲音很低,像是防止被什麼人聽見似的,按理說,一個耳聾眼瞎的人是無法控制自己說話的音量的,因為他的耳朵已經失去了辨別力,眼睛看不見,也無法觀察到別人的反應。
「歐陽科長,他說的是一九六零年的事情,是閻高山出事前一年。他——」
門老師不得不中斷自己的話,因為閻正發開口了,他的話茬是不能打斷和干擾的——他的話對同志們來講,太重要了:「一個活蹦亂跳的人,說沒就沒了。」
儘管閻正發的思維跳躍性很大,但一直圍繞著一個話題。周隊長這個口子撕得好啊!
閻正發手不離碗,他從碗口摸到碗底,從碗裡摸到碗外,就像一個古董收藏家在把玩一件傳家之寶。
「為了留下一點念想,我讓焗碗的人把這個碗焗了,那焗碗的沒有收我一分錢,我留他在家裡吃了一頓中飯。」
敢情不是一隻破碗,而是一隻具有一定紀念意義的物件。
周隊長站起身,走到歐陽科長跟前:「歐陽科長,你們有沒有帶傢伙事?」
「什麼傢伙事?」歐陽平沒有聽懂周隊長的話。
「就是手銬。」門老師道,「只要閻正發知道公安局的人正在偵破此案。就一定會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來。」
「有,我們帶了兩幅手銬。李文化,拿一副出來。」
李文化從包裡拿出一把手銬,遞給了歐陽平。
歐陽平將手銬遞給了周隊長。
「歐陽科長,再把你的帽子借我用一下。」
歐陽平摘下帽子,交給了周隊長。
周隊長走到閻正發的跟前,先將閻正發的手放在手銬上——讓他摸了摸手銬。
閻正發摸了摸第一個環,然後順著鐵鏈摸到第二個環,他的手剛接觸到第二個環,突然縮了回去:「這——這不是手銬嗎?」
周隊長又讓閻正發摸了摸歐陽平的帽子,閻正發摸了摸帽子整體輪廓,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但周隊長將他的手放在帽沿上的紅五星上時候,眉頭突然皺了起來:「更生,高山是不是被人害死了,公安局的人到咱們門頭村來了。我明白了,他們就坐在我家的堂屋裡面。」
周隊長這一招果然靈驗。
「我明白了,我本來以為高山不是病死了,就是出了其它差錯。敢情是出事了,連公安局的人都驚動了,那還能有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