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容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攔在太后面前,對婉貴人斥責起來:「婉貴人,你的皇后姐姐遇害,太后知你悲痛欲絕以至胡言亂語,念在你一片姐妹情深的份上,就不與你計較,如若你再出言放肆,小心宮規處置,還不退下?」
這時,容梅與奈兒才匆匆趕上,臉上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總之,她二人是嚇壞了,撲通一聲跪在太后面前,顫聲求饒:「請太后饒命,是奴婢們的錯,是奴婢們沒攔住主子,請太后看在貴人痛失親人、傷心難過的份上,對貴人從輕發落,奴婢們甘願受罰!」
婉貴人的面色更加難看,一手一個將她二人拉起,喝道:「你們求的什麼饒,這殺人的兇手沒有半點認罪的意思,你們認的哪門子罪啊?」
容梅急死了,一手悄悄使命地拉了主子一把,一邊勸道:「貴人主子,您就少說一句,奴婢求您了!」奈兒也勸道:「貴人主子,快向太后認個錯,太后仁慈,必不會與您計較的,您......」
「全都給哀家閉嘴!」太后只覺耳邊翁翁作響,頭痛也越發厲害起來,此時只想清靜一下,也不多與她們計較,朝容梅二人命令道:「該死的賤婢,你們是如何侍候主子的,你們的主子發瘋了,你們也跟著發瘋嗎?快將你們的主子弄走,否則,再多說一句,哀家就拿你二人的命來開刀!」
婉貴人本有滿腹的毒言惡語要警告太后,但此時見容梅與奈兒衝上前來了,又聽太后要拿她二人開刀,心中也明白,太后再怎麼顧忌自己,可要殺兩個奴才,當沒人有異議!當下強壓下一口氣,「我們走!」狠狠地甩出這三字,轉身就走,皇家禮儀、後宮制度在她面前已形同虛設。
「太后,為何不與她計較,她這樣無禮,早已犯了殺身之罪了!」佩容待婉貴人主僕離去後,憤憤不平地道。
陽太后搖了搖頭,無力地苦笑了一下,說:「哀家終於明白了,這個顧念琳就是上天派來與哀家作對的,她就是哀家的剋星,哀家恨她入骨,卻又殺她不得!」
顧念琳剛衝出寧壽宮,就見龍允軒匆匆而來,見了她沒事,才鬆了一口氣,繼而過來一把拉她入懷,膽顫心驚地責怪道:「朕的好琳兒,求求你,朕已失去了兩位心愛的皇后,實在不能再失去你了,以後做任何事都要征過朕的同意,好嗎?」
婉貴人心裡一暖,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小聲地道:「皇上,今日確實是我魯莽了,看到姐姐遇害,我滿腦子裡只想著害她的仇人,我...皇上,難道說姐姐又得白死麼?」
龍允軒歎息一聲,語氣裡有著無盡的滄桑:「查出來了,兇手是羅爾國侯岑王一黨的殘部,現俱已伏法!」
婉貴人訝異,但轉念又問:「侯岑王的殘部?是誰查出來的,為何全部伏法了,就不能留下一個活口,讓皇上親自審問麼?」龍允軒看了看左右,婉貴人遂會意,當下也不急著讓他回答,只任他牽了自己的手,快速回到了永和宮。「皇上,這會兒可以說了麼?」
龍允軒在臥塌上坐了,說:「是午陽侯,當時他一接到消息,立刻派兵追殺,對方拚死抵抗,午陽侯無奈之下,只得下令誅殺!」
「哈,午陽侯,他會如此好心?莫不是做賊心虛,來個殺人滅口、消滅證據吧?」一聽到是午陽侯,顧念琳的情緒頓時激動起來,心裡早已認定了皇后的死必定跟他有關,這跟他有關了,那太后還逃得了干係嗎?
龍允軒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此時只得勸道:「琳兒,這事確實屬羅爾國舊部所為!」
「有證據嗎?」
皇帝遂從身上掏出一物,遞給了她,說:「那些刺客手上皆佩帶著這樣的指環,這指環朕見過,上次允親王妃遇害,正是被帶著此指環的刺客所殺,而藍貴嬪也清楚地告訴朕,這指環系羅爾國的侯岑王所有!」
一聽到藍貴嬪,婉貴人更加激動起來,不屑地道:「水恨藍?皇上,如果我告訴你,上次允親王妃遇害根本不是羅爾國所為,您會相信嗎?」
龍允軒一驚,遂輕聲斥責:「琳兒,不許胡說!」
顧念琳明白,如果告訴他允親王妃之死不是羅爾國所為,那上次征討滅了羅爾國豈不是師出無名?這要傳出去,大順便會落個無事生非、毫無道義的罪名。這太冒險,大順睹不起,龍允軒更睹不起!但此時皇后的慘死,已讓婉貴人顧不了那麼多了,說道:「皇上,我並無胡說,上次允親王妃遇害,全系水恨藍與皇貴妃合作,將侯岑王的底細洩露給了午陽侯......」說著,遂將當日玉萍所聽到的一切全都與皇帝說了。末了又道:「既然上次他們可以偽造,此次為何不能如法炮製?」
龍允軒已驚呆了,吶吶地道:「藍兒怎麼會與皇貴妃走到一起?雅兒她為何又與午陽侯沾上關係了?不...朕不相信,朕所在乎的女人不會背叛朕的,不會,不可能......」
婉貴人可不管他受傷與否,道:「皇上,人的心是會變的,我知道你不能接受這一切,可又有什麼辦法,她們確實是如此!我看定是皇貴妃不願姐姐這個皇后名符其實,所以,她才要除了姐姐,她想當皇后,水恨藍當然會幫......」
「好了,朕知道你向來與藍貴嬪不合,可皇貴妃對朕真心一片,當得知皇后要出宮祭祀,她毫無猶豫便將鳳印交了出來,她這樣處處為朕著想,你不該將她一起拉下水!」說完,可能發覺自己的語氣重了些,遂放柔的語氣,說:「琳兒,在朕心中,藍貴嬪與皇貴妃都很重要,她們都是真心向著朕的,你不要因為個人成見,就枉自揣測她們,好麼?」
婉貴人心寒,拂袖站起,冷冷地問:「她們對您來說很重要,那我呢?我算什麼,我為了誰拚死與太后一黨作對,為了誰處處被人排斥、刺殺?為了誰被一個靈魂從未來召到這裡,我受盡苦難,就只能得到一個妒婦的罪名嗎?」
「琳兒?」龍允軒伸手將她拉入懷中,自責萬分,歉疚地道:「是朕錯了,朕說重話了還不行嗎?你怎麼會是妒婦呢?在朕心中,你與這後宮裡的任何妃子都是不同的,你是朕心中的唯一,朕對她們,包括藍貴嬪與皇貴妃都是喜歡,這種喜歡並不代表愛情;可對你,朕是愛著的呀,唯有你才是朕的愛情所繫,你真的感受不到嗎?」
真的是這樣嗎?因為愛著,所以才常常鬧彆扭;因為怕不被對方所愛,所以才時時猜疑、誤解?只因為是愛著的!我可以這樣理解嗎?婉貴人糊塗了,這會兒腦子裡更亂,心裡對水恨藍的恨更加強烈,既然皇上不與她追究,那麼就只能靠自己了!
皇后晏駕也就是國喪,按照祖制,梓宮奉移皇陵前三日,遣官分別高祭天、地、太廟後殿、奉先殿、社稷。奉移前一日,龍允軒親自到殯宮行祖奠禮。
淑賢皇后被追悼為昭賢皇后。
奉移當日,宮中哀樂四起,哭聲震天,七十二人抬起楠木棺從宮武門緩緩出宮,朝中官員不論官職大小,一律著孝服傾巢而出。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六十四位引幡人,跟著是皇帝的鹵薄儀仗隊,人潮湧動,聲勢壯大。
婉貴人看著這陣式,想起皇后出宮時的情景,當時也是這樣的浩浩蕩蕩,威風之極,所不同的是,那時的皇后是笑著向自己道別,說很快會回來;可是眼下的陣容更為豪華,皇后卻永遠不會再對自己笑,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一滴淚淌下,她很快伸手抹掉了它,從一旁跟著她的容梅手裡抓一把冥紙,用力朝空中甩去,眼神卻是冰冷且堅定地看著前方:姐姐,你是我的姐姐也好,皇后也罷,這個仇,由我來報!
國後喪禮過後,鳳印又重新回到了皇貴妃手裡,後宮平靜如一潭死水,玉萍整日裡以淚洗面,婉貴人終日將自己關在寢宮裡,除了皇帝,任何人也不見,更別說前往寧壽宮行早安禮了。
第七日,皇后晏駕的頭七,當晚大雨傾盆,雷電交加。婉貴人領了宮裡的奴才早早便躲進了被子裡。宮裡的說法是,在皇后頭七回魂這一日,不能讓她看到她所牽掛的人,否則就會讓她產生留戀,影響她的抬胎為人。所以,婉貴人儘管很想見她一面,但一想到皇后這一輩子的艱辛與不易,便極力忍住了。她希望皇后的下一世能投到一個好人家,不必受政治的牽絆,長大後能遇上一個真心待她好的伴侶,不要再與一堆女人爭夫君。
睡至半夜,婉貴人仍舊無半點睏意。蒙了被子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終於受不了,翻身坐起,心中暗自苦笑:就連李淑媛那種含冤莫白的鬼魂也只能在夢中與自己相見,淑賢皇后柔弱善良,哪有她姐姐那般的怨氣,雖是有回魂之說,但世上真有鬼魂存在嗎?